鄢豐看他仍然将信将疑,又補充道:“我有必須離開的理由,我也沒必要騙你。阿昭,”她似乎着急起來,擡起步子就往前走,“若是你不願助我,還請莫要再節外生枝。”
鄢豐此刻正心煩意亂,心魔在耳邊不斷的又念叨起來,她一遍遍念墨家的心法才堪堪壓制,而鄢年的魂魄就在這座島上,她一刻也不想再耽誤。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帶她回去。
如今如果沒法從第五昭那裡取得線索,那麼便隻能在這島上走一走,再做打算。
鄢豐深呼吸一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虛空之中,原本不可能出現人可以生存其中的領域。而按照那清漱的說法,這片土地是一位上神親手開辟的,也并非無有可能。然而,若是适宜人居住的陸地,即便在虛空當中,也不可能禁止法力的使用。
何況,清漱的法力是可以正常使用的。那麼就證明這是有強力的陣法在限制法力的輸出,而如果是陣法——
就一定有法可破。
鄢豐停下腳步,突然發現第五昭竟仍然跟在她身後,此刻見她停下來,眼前一亮:“你想到了什麼?”
鄢豐此刻已經冷靜下來,不禁失笑:“猜測一二罷了。”
第五昭默了默,問:“……你有幾分勝算?”
鄢豐看向他:“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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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第五昭的說法,開始來的時候是可以使用法力的,降落在一個完全無生氣的孤島上。他使用法力強行将天捅出一個洞,幻陣便自破了,面前有一石門,他隻輕輕一碰,門便應聲開了。而後便見到清漱,與她纏鬥,才發現,無法攻擊到她身上。
鄢豐蹙眉。
依方才清漱所言,應該是她洞府本有法器禁制守護,被第五昭暴力破開才喚醒了她,那為什麼第五昭卻說隻是輕而易舉?
也罷。
鄢豐歎口氣。他或許有所保留,倒是無傷大體。
此刻可以确認,她當時在破困陣的時候聽到的巨響來自于第五昭。也就是說,第五昭暴力破開幻陣的時候,驚動了整座島嶼本身。
也就是說,想要出去,突破口在——
上方!
清漱法力雖強,但若是她能破開這裡的禁制,釋放她體内的力量,也仍可一戰。
鄢豐從懷中拿出一張符咒,借着從清漱手中拿來的火,将其燒掉,一邊望着天際,道:“幫我一個忙。”
符咒多以法力傳播,在禁制之下無法使用。
然而,這世上唯有陰陽家的符咒,依陰陽五德輪轉畫成,借自然之力而運轉,不驚動任何法力的禁制。
那符咒卻久久沒有回聲。
眼看着快要燃盡,鄢豐卻并不急,隻盤腿坐着,靜靜等待。
符咒最終那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要我幫你離開這兒?”
“不——我還要從這裡,帶走一樣東西。”
話畢,一根極細的絲線顯現在鄢豐小指上,若隐若現,遠遠的不知連向何方。
對面人似乎驚訝一瞬,随即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什麼時候?”
眼看符咒要燃盡了,手中那根細絲線突然自己動了動。
鄢豐正欲開口,卻突然狂風驟起,地動山搖!
鄢豐和第五昭同時回頭,正正看到突然出現在此的清漱。
本以為是借火的事情敗露,此刻鄢豐還不想打毫無準備之戰,正要解釋,卻見女子柳眉倒豎,惱怒的看向鄢豐手中那條絲線!
“道是你安分守己,誰知果然别有用心!你竟還想從失落之地偷東西去,簡直豈有此理!”
鄢豐一愣,也看向手中的因果線,便知此刻已然沒有緩和的餘地。
她不再猶豫,擡頭朝天,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現在!”
說罷,她不顧眼前的狀況,阖眸盤腿而坐,口中念念。
燒盡的符咒散盡最後一點兒火星,在狂風中如蒲公英般飛散,将主人的話帶到遠處……
片刻之間,隻聽一聲巨響從天邊傳來,雷聲震天而響。
除鄢豐外的兩人同時擡起頭,卻見天際竟無端被捅出個一個洞來!
清漱冷笑一聲,咬牙切齒看着阖眸念咒的鄢豐:“呵,竟将陰陽家的人搬來,能耐不小啊。”
一道聲音從天而降,正是方才透過符咒而來的那一個:“前輩違背誓言在先,才給了晚輩可乘之機啊。前輩……因果輪轉,即便您是半仙之身,也猶難違背。”
“廢話少說,滾出來!”
“鄢豐,接劍。”
一把劍閃着寒光,從天而降!——那正是鄢豐的佩劍,甘镬!
鄢豐也同時睜開眼睛,飛身将甘镬劍緊緊握在手上,靈力護體,口中念念有詞,揮劍虛空一斬,一道劍氣直沖天際,竟将天上的一個小洞捅出一個大口子來,與此同時法力的禁制應聲而破!
“你竟敢強行突破結界?!——你究竟是什麼人?!”清漱驚怒交加的看向鄢豐,神色也凝重起來,手上結印,磅礴的法力朝着鄢豐而來!
鄢豐不躲不閃,甘镬劍帶起獵獵寒光,直朝清漱而去。
劍光泠泠,照徹此刻的孤島,直直與清漱的法術相撞。
那劍铮鳴一聲,竟似已有劍靈,若隐若現劍氣之中!
棋逢對手!
清漱被逼退幾步,鄢豐小指動了動,那絲線竟化作實體來,隻聽那人念出咒詞。
“原始反終,遊魂為變——魂歸!”
話音剛落,因果線一顫一顫,最終竟化白霧之狀,朝着天上那人而去!
“休想!”
清漱見狀已然明白他們想做什麼,飛身阻止。
然而鄢豐怎可讓她得逞,劍氣一出,穩穩護在那白霧之前!
清漱隻得掐訣阻擋,正待再向上追去,卻為時已晚。
魂魄已然穩穩被來人收入拂塵——
歸魂卦成。
“深觀陰陽,五德終始。”
霎時天地變色。
一玄衣道袍,黑布蒙眼的男人終于憑空而出,靜立在鄢豐身前。
千裡外,玄真道人看着洶湧天色,良久自語:“……陰陽家,又出了不簡單的人物哪。”
他身邊羊角辮兒的小姑娘吹吹指甲上的丹蔻,稚嫩的聲音竟讓聞者不寒而栗:“倒轉陰陽,貫通虛實——隻怕他強行沖破封印,竟還将虛之界同現世之間強搭了一條道出來,要吃不少苦頭了。”
玄真道人聽罷反倒平靜下來,遠望天際,淡淡道:“他不得不這樣做。”
“——因為鄢豐,還不能死。”
與此同時,島上也風起雲湧,不複方才平靜之色。清漱身形踉跄兩下,竟嘔出血來,美眸含怒望向那人。
“今日打擾前輩安眠,萬分抱歉。這兩人,同那魔種的魂魄,就由晚輩先帶走了。”
男子聲音波瀾不驚,隻說了一句。
“陰。”
一聲令下,登時黑雲壓頂,遮蔽天日。
鄢豐吐出一口黑血,搭上那人伸過來的手,竟低低笑出聲來。
“謝了——”
“衡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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