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陣喧鬧嘈雜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鄢豐睡得不安穩,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她輕手輕腳坐起來,剛推開門,便被一道道耀目的火光晃得睜不開眼。
“就是這裡!”
門外,領頭的是個黑袍人,大半張臉都隐藏在兜帽的陰影下,卻無端讓人感到戰栗。
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名布衣者,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唇角一直拉到眼尾,此刻正谄笑着指着小木屋,邀功般看向黑袍人。
而最重要的是,站在他身後的還有數十名同樣的黑袍人,竊笑地議論着:
“哼,竟藏在這樣的地方,難怪讓我們好找。”
“殺了那個傀儡!挖出她的心,交給君上!”
“君上一定會獎賞我們……”
“我們一定能得救……!”
領頭的魔修微微側頭,身後的人立刻噤聲。
一時間安靜極了,唯有火光獵獵燃燒之聲,昭示着這群不速之客的到來。
身後,巨大的永夜花伸出魔氣纏繞的蕊絲,想要将這些不速之客驅逐出去,那為首的黑衣人察覺了,卻仍然巋然不動站在原地。
下一刻,一道強大的魔氣從他腰間一枚鎏金令牌中毫無征兆地射出,一下将那株永夜花的根莖斬斷,永夜花轟然倒在地上,沒能對這黑衣人造成一點兒傷害。
鄢豐心蓦地一沉——這是一群訓練有素的魔修。
隻有魔修,才會以這樣有組織的形式出現,而且訓練有素……層級分明。
——那枚鎏金的令牌就昭示着為首者高人一等的身份。
鄢豐謹慎地将身體掩在門後,腦中飛速思考着自己帶着小瑞從他們手下脫困的辦法。
但是很快,一道清脆的聲音便伴随着琉璃剔透花瓣的碎裂,蓋過了所有紛亂的聲音,清晰地打破了這微妙的靜寂。
少女揉着惺忪睡眼,走到鄢豐身邊,拉開了門:“……鄢豐,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刀疤男一看到小瑞便激動起來,立即拿手指着她大喊:
“就是她!”
黑袍人目光一暗,下令道:“先挖出機械心者,重重有賞!”
.
黑暗中,鄢豐帶着小瑞飛速奔跑。
可是,這座孤島本就不大,這些魔修找到這裡,又人多勢衆……這場角逐對他們來說,無異于甕中捉鼈。
她們最終停在孤島的邊緣。
鄢豐将小瑞護在身後,僅存的左手下意識按在劍柄上,看向身後。
數十名魔修将她們包圍起來,魔氣濃郁到形成一個黑色的漩渦,蠢蠢欲動地要将二人一并吞噬。
進一步,是數十名強大的魔修,步步緊逼;退一步,便是萬丈虛空,深不見底。
退無可退。
另一邊,領頭的魔修似乎已經成竹在胸,并不急着動手,反而揮退手下,自己走進包圍圈裡,站定在鄢豐的面前。
鄢豐強行忽略心魔的聲音,警惕地看着他,手已經握住劍柄,随時準備出劍。
那黑衣人卻從容不迫極了,但鄢豐能夠感覺到,隐藏在陰翳中,一雙銳利的眼睛仿佛蟄伏的野獸,貪婪而嗜血的眼神化作無形的利刃,射出冷光,讓人無端一陣膽寒。
半晌,他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我們也算是同道中人……”
率先回答這句話的,是她的心魔。
它對她說:“你和他可不一樣。”
它惡劣地笑了笑,湊在她耳邊,鄢豐幾乎能感受到耳邊撲來的熱氣。
“唾手可得的力量你都不敢接受——何況像他們一樣,搶奪、攫取,無所不用其極地追求力量呢?”
鄢豐沉默不語,可心魔還在喋喋不休:“這樣的你,如何從那群瘋子手下救人?這份力量……你不要,不代表他們不要。”
鄢豐努力忽視它的蠱惑,可心中卻還是不可控制地開始搖擺——
心魔說的話,确實也正是她之所憂。
“瞧不上我們這些魔修嗎?”那黑衣人見她半晌不語、臉色沉沉,認定她在蔑視自己,冷不丁喊出了她的名字,“鄢豐。”
鄢豐猛地回過神,對上他戲谑的眼神。
“所以我說……我們是同道中人。”他的笑聲陰恻恻的,一面摘下兜帽,露出隐藏在陰影中的臉,“我們偉大的……救世主大人。”
鮮紅的魔紋幾乎将他的整張臉都爬滿了,可是鄢豐還是很快便認出他來,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司同光?!”
司同光微微笑了笑,聲音不無諷刺:“是我。昆山一别……你也沒想到,我們還有再見面的這一天吧?”
鄢豐的眼神卻有一絲動容,她幾乎忘記了眼前這人正是他們最大的危機,甚至她朝着他走近了一些,擡起頭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次,半天才露出一點驚喜的神色:“真的是你。”感受到他身上的魔氣,她又微微垂下眼簾,低聲繼續道,“……我以為,整個昆山,沒有人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