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暮擡手,示意她坐下,又給了将離一個眼神,将離識趣地退下。
裴敬雪想到他方才說的話,告訴楚哥哥實情?
自己是因為喜歡他,才拼了命的救他?
楚哥哥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他醒來首先要面對的是家破人亡、奪官下獄,驕傲如他,定要在禦前翻案,在天下人面前證明清白。
可此事,難如登天,他若想成,必須得有一個靠山支持,他可以是任何人,但絕對不是現在的六皇子。
即便天下人都知道李卿暮今非昔比,即便楚越願意倚仗李卿暮,可一旦李卿暮告訴他實情,楚哥哥無論如何都不願再接受他的幫助。
此之前,都可當合作;此之後,算什麼,恃寵而驕嗎?
“殿下為楚哥哥做了很多,這份真情無人懷疑,可若是殿下告訴了楚哥哥,怕是會與他分道揚镳吧。”
她迎着李卿暮犀利的目光,“楚哥哥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情與愛,在現在的他面前不值一提。”
“殿下若想和楚哥哥長相厮守,必須徐徐圖之,先把情愛往後放放。”
裴敬雪心跳如擂鼓,口幹舌燥,藏在袖中的手緊張到發汗,天老爺,今夜與李卿暮說的這些話,比她上一世加起來的還多。
又是圍繞他命根子楚越說的……裴敬雪都不敢猜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燃燒的炭火發出噼啪一聲響,李卿暮輕笑一聲,“你倒比你哥哥看得長遠。”
裴敬雪聞言呼吸都暢快了些,瞧着李卿暮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得寸進尺,“那等楚哥哥醒來後,我會跟他解釋這一切,不過依楚哥哥的性子,怕是不會在将軍府久待,我哥……大概率會把他接回侯府。”
眼下局勢利弊一眼明晰:一個不受寵的六皇子,怎麼能比得上剛剛襲爵的侯爺呢?更何況,裴霜之死,帝王不是沒有責任。
楚越不傻,權衡之下,當然會選裴敬秋的庇佑,這還是他好友,而李卿暮……隻是幾年前一個不太熟悉的同窗。
李卿暮目光落了下來,定在某一處,他身材高大,安靜地坐在那時威懾逼人,右手無意識摸索着扳指,面色忽明忽暗。
裴敬雪也坐在一邊,眼下不敢再張口。
“你忘了一個人,她也算是出了力的。”李卿暮突然出聲,嗓音沉沉。
裴敬雪知道他說的是誰,劉太後。
她為楚越求情,還丢了尚方寶劍,失去了與這個混沌朝堂唯一的挂鈎。
如若她張口,楚越也有可能投入她的陣營中。
“殿下大可放心,劉太後那邊有我周旋,況且……”
裴敬雪皺了皺眉,“據我的觀察,她不像重生而來。”
聞言李卿暮看了她一眼,這點将離已經查清了,劉太後确實未重生,至于她為什麼救楚越,目前還不清楚。
裴敬雪清咳一聲,“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情,眼下還是楚哥哥的事情要緊。”
李卿暮不再說話,等的裴敬雪有點着急。
“讓晚水安排住處吧。”片刻之後,李卿暮擡了擡手,摸着手上的扳指走了。
晚水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強勢地站在她裴敬雪面前,擋住她的視線,伸出一隻手無情地說,“裴小姐這邊走。”
裴敬雪無法,隻得跟着晚水走。
楚哥哥現在活着,李卿暮反而更失控了呢?
裴敬雪強行住進将軍府的事情,将離沒有告訴裴敬秋,她自己更不可能說的,否則裴敬秋怕是要抗旨殺回京城。
此時裴敬秋正坐在轎子中,一路颠簸地往骊山走。
轎中無軟榻,兩邊窗戶颠一下就開合一下,整個轎廂呼呼灌風,他緊緊裹着狐皮制成的大氅,手中抱着湯婆子,饒是如此他還是被颠得屁股生疼,手背凍得青紫。
他靠在角落裡,頭昏眼花,此刻就愈發想念将離的懷抱,而且将離會貼心地在侯府轎子中都釘上厚厚的虎皮,角落裡砌出小格子放上熏香,他喜歡擁着柔軟的絲綢錦被靠在将離身上,吃着他親手喂的糕點。
“啊!”思緒紛飛中頭頂砰地撞上轎廂,裴敬秋忍無可忍第三百遍掀開窗,“慢一點!趕着去投胎嗎!!”
這批人都是東宮的,隻可惜萬事俱備,東風還是吹到了裴敬秋這裡。
“侯爺,再忍忍吧,嘔!這駕車的真是不會……嘔……”
裴永一般都在車外看着馬屁股,冷不丁成了坐轎子的人,險些被颠吐。
裴敬秋聽着都想吐了,“要不你坐着吧!我下去走走。”
一想着還要在骊山待上幾個月,更想吐了。
裴永連忙擺手,“怎麼能讓公子走路呢!外面風大雪大的,還是我下去吧!”他逃命一般掀開車簾就跳了下去,毫不拖泥帶水,熟練地讓人心疼。
就在裴敬秋離開京城的第三天,西南剿匪的喜報傳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