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禅杖敲地三聲，力道之大之沉，山因雲也跟着颠上三下，像是鬼魅侵襲，百鬼破戒。

「這聲音真的……穿透力絕了。」

「聞此音，心都跟着顫上三下。」

「？你不會對這聲音動情了吧？」

……

姜明中甩上衣袍，凝眉道：“這内力倒是深厚，就是不知道是何物種。”

程雪銜适時說：“不過也不知道上三宗弟子該當如何。”

程阙遠隻善蔔卦象，對這類爬山，鬥法事情不知曉正常，罷了罷了。

他舉杯同姜明中碰盞，心思都斜在拟月盤上。

蕭蕭風聲響，攜着污濁的風環繞在他的身側，像是一道隔絕的屏障，卷過他的身旁。澹楚下颚上揚，切玉被捏在五指間。

他偏頭眼裡笑意明亮：“住持怎麼了？該不會我身上這殺氣，竟連神佛都化解不了麼。”

手腕翻轉，劍式在半空中淩然揮動，如同指上生花。僅僅是隔着劍鞘，住持似乎都能感受到灼熱的劍氣。

住持額頭鼓鼓囊囊，裡頭的東西遊動了一會兒，平靜些許。老者嗓音繞梁，像是在焚香後久之不散的香燭味。

“殺氣，殺氣……”

他抿嘴呵呵笑起來：

“你身上殺氣纏身，深入靈魄，你除非七魂六魄都殆盡于塵間，否則你這塵緣消不了的。”

“這就是你這輩子的命，命數如此。”

他高深莫測地說完後，背過身去，袈裟随着身影晃動，影子時明時暗，半邊袈裟隐在了暗處。

切玉耐不住性，劍要出鞘，澹楚陡然手抵在劍尖前。

他四指并攏，額頭靠在上面。

切玉靈劍，遇煞則顯。這是靈徵上神後又冠絕人間的一件事。

靈徵上神掌管天地至善之境荒延山，坐擁天下靈物神品，又握顯靈除煞的本事，對惡氣極為熟悉。

“就您一人嗎？”小和尚道。

吱呀——

程阙遠推開了廟門，少年人的身影很長，一進來就擋住了大半的淺陽。他大步邁過門檻，伸手撥開眉前的發絲，喘着氣說：“等下，還有我一個。”

小和尚：“您也是來自敕都的嗎？”

程阙遠搖頭否認，霎時小和尚那經久不轉的瞳孔亮了亮，黑色的瞳仁深深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被看着内心發麻，像是被水浸過似的。下意識立手為符，面前呈現一副虛空的金色卦象圖，他瞟一眼，輕聲道：“你身上厄運纏身，怕是個早逝的災命。”

澹楚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算卦象。

停頓幾秒，揉了揉眼睛。

？他是不是不知道這是秘境啊。給來曆不明的亡魂蔔卦，說它早逝？

隻見那和尚垂下的耳垂驟然腫脹起來，他的面色很難看，是屬于蒼白那一類的。他對上程阙遠的卦象，空洞的眼珠子轉了轉，上下唇在顫抖：

“早逝，那該如何化解啊。”

澹楚心下一震，飛快瞥眼程阙遠的臉色。他頭朝這邊偏過來，眉眼間的冷冽。

「他是在給死人蔔卦嗎？」

「伏中宗的人膽子倒是夠大的。」

「隻怕到時候連累了他人，可能就要引起衆怒了。」

……

李歲寒拉拉趙争渡的臂膀，愁眉道：“我怎麼覺得，這第一關的秘境似乎不如往年那樣容易了呢。”

趙争渡同樣擰眉應和：“是不一樣了，師弟，你覺得呢？”

訴青看向拟月盤中的畫面，人影晃動，沉吟不語，片刻後回過頭道：“确實，今年的難度大大加強了。師父可能是要曆練新弟子。”

他的目光移開一會兒，又繼續落在拟月盤上，略略一點頭。

程阙遠笑容一滞，随即指腹半貼在卦象上，手指微滑，突兀的黑氣在金絲纏繞的卦盤上分外明顯。

他斟酌半晌，似乎是不解，眉間添了幾分躊躇。胸前的金蟒光彩奪目，像是清霧下的金色光線，騰空破曉。

但是此刻——

污濁的氣息像是蝮蛇吞金，一點點吞噬着金縷。他猛地一擡頭，正看到小和尚的嘴臉已經鼓起來，皮肉似乎被充了氣，雙目被定住了般、死死瞧着他。

怪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