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過來吧。”他溫聲說。語氣像在哄孩子。
然而在聞朔視角裡,他始終是一個恐怖直立猿大号兩腳獸的形象,二者之間根本沒有信任可言。
前有斯人,後無通路,聞朔退無可退,像隻野貓似的弓起背脊,似乎随時會撲上前把徐清澤放倒。
徐清澤無聲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小聲嘟囔:“野貓真難哄。”
言澤心道,看來在“野生的聞朔很像某種貓科動物”這件事上,大家達成了共識。
原地抱怨過後,徐清澤為了向聞朔表示自己并無惡意,他單膝跪地,從寬大的毛邊袖口中翻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
看到他這番動作,言澤心中咦了一聲。
怎麼感覺這麼熟悉……
果然,徐清澤接下來的行動證實了他心中猜想,隻見他手指向掌心微攏,唯有食指伸向外曲起,做出了一個小三角的結構。
真是巧了,在這修真界也有人研究過怎麼獲取小貓的信任,這樣的貓鼻之手做得也挺專業。
言澤又突然想起來,他和聞朔初遇的時候,他也做了這個動作。後來聞朔莫名其妙地放過了他,除了因為他的臉與徐清澤有幾分相像,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吧。
然而此時的聞朔完全是隻不服訓的野貓,他見徐清澤毫無防備地把手伸過來,不僅沒有按預想那樣去聞氣味,反倒趁此機會一躍而上,将徐清澤撲倒在地,五指成爪就懸在他脖子一寸偏上。
徐清澤頭發散亂在地,脆弱脖頸暴露在聞朔眼中,完全沒有躲避或者反擊的意思,嘴角還挂着标志性的微笑,看得言澤在内心吐槽:笑,還笑,這小子可真沒打算跟你客氣。
就在聞朔的手爪即将落下之際,洞穴深處忽然傳來幾聲異響,是那隻靈鹿的哀鳴。聞朔動作一頓,耳朵輕動。
“小山君,還不趕緊去裡面看看。”徐清澤好言勸他。
眼前這個人雖然危險,但靈鹿那邊的情況更讓聞朔擔憂。他隻猶豫了一瞬,就從徐清澤身上跳下來,急忙朝洞内趕去。
在他身後,徐清澤慢騰騰地坐起來,搖頭歎氣,梳理了一下頭發,也跟了上去。
山穴深處,那個寬敞的洞窟并沒有塌毀,反倒相對完好地保留了下來。細看便會發現是一層堅冰爬滿了四面山壁,撐起了整個洞窟的骨架。
這些冰來自于徐清澤的劍,那把通體散發寒意、通透如琉璃、仿佛用九尺寒冰鑄成的冰劍插在石壁上,散發出幽邃的藍色光芒。
洞窟内,靈鹿依舊虛弱地趴伏在石台上,在它周圍還圍了許多妖獸,都是先前被聞朔呼喚來的幫手。
他們本來追着徐清澤進了山洞,結果在山洞塌毀的那一刻卻被徐清澤救下,轉移到了這裡。
察覺到聞朔靠近,白鹿強撐着掙開眼皮,舔了舔他的手心。如今它的呼吸變得更加衰弱,看起來真的已經快不行了。
“許多年前它就已經到了壽限,如今也隻是借着龍淵殘片的力量才勉強保住性命。”
徐清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果然已經知道了龍淵殘片在鹿的肚子裡。
也是,徐清澤畢竟能算出殘片位置。
山洞内的妖獸們有些靈智,知道這裡山洞沒塌全仰賴徐清澤,于是不再襲擊他,主動給他讓出一個位置。隻是依舊警惕着他的一舉一動,在他走近的時候眼珠子緊盯着他移動。
無視一衆猛獸的虎視眈眈,徐清澤緩步來到聞朔身邊,與他并肩而立。
少年不再與他對峙,隻是也沒心情理會他。那隻靈鹿卻垂下頭顱,伸出舌頭去舔徐清澤的手心。
徐清澤順手摸了摸鹿的額頭,動作很是輕柔。修長的手指順着頭頂的皮毛滑落到背脊,在它腹部流連忘返。
沉默片刻,他說:“我要把它肚子裡的東西取出來。”
怕聞朔聽不懂,他又比手勢,用兩隻手的拇指和食指分别對在一起,比作菱形,隔着肚皮框出龍淵殘片的位置,然後把手移到聞朔面前,打開。
聞朔理解了他的意思,眸光一凜,剛才緩和的敵意又有恢複的勢頭。
——想從肚子裡取出,豈不是要開膛破肚?
其實言澤倒覺得沒必要搞得這麼血呼啦差,拜托,這可是修真世界,都能飛天禦劍了,隔空取物應該也不在話下吧。
但聽徐清澤剛才的意思似乎是在說這鹿本就活不長,不如早點讓它解脫。
怎麼做?如果徐清澤真的做出‘殺鹿取卵’的事,聞朔一定會記恨他。
眼看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言澤也跟着緊張。
然而結果出乎他的意料,徐清澤做了一個誰也沒想到的舉動——他忽然俯下|身,低頭捧住白鹿的吻部,然後閉上眼睛,微微啟唇,用一個吻堵上白鹿的嘴巴。
聞朔眼睛一下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