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林偉豪的講解,石昧注意到霧氣中出現了一道身影,正是從剛才就沒看到的陳欣怡。
她的身體呈半透明狀,穿過霧氣,從暗處緩緩飄到追光中,宛如從另一個世界走來。
“啊啊啊!鬼啊!!!”幾個年輕人尖叫着,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這裡。
出乎石昧意料的是,在場的阿公阿嬷們卻一動不動。在最初的震驚過後,他們不敢置信地朝陳欣怡走去,動作小心,仿佛生怕攪散霧氣會讓她消失。
“阿嬷、阿公。”陳欣怡放柔聲音,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恐怖,“我過得很好,你們不要挂念,也不用擔心我在下面會被欺負。”血淚順着她臉頰滑落。
“其他鬼都很羨慕我,說我有最疼我的阿公阿嬷,所以,停止這場鬧劇吧。”
“欣怡,我的孩子。”
聽着陳欣怡的話,在場的老人們泣不成聲,卷毛阿嬷更是伸出手想要抱住她。
都說人是無法感同身受的,可悲傷是真實的。看着即使流着淚也要微笑的陳欣怡,石昧心頭也湧上一陣酸澀。他側過頭,不忍再看,卻正對上南流景的目光。
石昧站在喜棚側邊,表面上波瀾不驚,但心中已是驚濤駭浪,想到馬上要做的事,他感覺心髒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可他還是不想移開視線。
深吸了口氣,用力拍了拍發燙的臉頰,石昧大步流星朝南流景走去。他一個縱身越過原本擺滿紙紮聘禮的長桌,幾步來到南流景面前。
“怎麼了?”
聽到南流景的聲音,石昧的勇氣突然洩了大半,已經消失好久的結巴再度出現:“你、你好,我我是來、來搶搶搶、搶親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耳朵紅得幾乎要滴血。
南流景站在原地沒動,眼神變得幽深,直勾勾看着石昧。
“是要帶我走嗎?為什麼?”
石昧聽到他問。
為什麼?理由有很多,千言萬語在石昧腦中閃過,可在看到南流景眼底的那抹如流星般劃過的希冀時,萬千思緒瞬間化為一片空白。
他看見了南流景。
這個發現讓他情不自禁地戰栗,酥麻感将他徹底席卷。
眼前的男人不再是石昧幻想的投射,他會痛苦、會掙紮,會對這個世界充滿疑惑,他也會喜悅、會激動,會因害怕失去而緊張。朦胧模糊的世界中,他是唯一的清晰。
他願意為這份“看見”賭一個可能。
“因為我喜歡你。”
說完,石昧緊張地看着南流景,生怕從對方眼中看到一分一毫的厭惡。
萬幸,他賭對了。
他也在被對方看見。
南流景整個人都亮了起來,他将石昧摟入懷中,低頭垂眸,用目光描繪着少年的面容,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翻湧的愛欲,生怕将人吓跑。
兩人呼吸交融,周圍空氣逐漸升溫,在南流景熾熱的注視下,石昧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我愛你。”
南流景抛下一枚“炸彈”,炸得石昧大腦一片空白,表情有些呆滞。
石昧完全沒有想到南流景會如此直白,讓他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迎着石昧恍惚的目光,南流景将人拉入懷中,修長有力的手臂環住少年的腰身,另一隻手輕柔地托住他的後腦,以一種不容拒絕地姿态吻了上來。
耳邊是南流景壓抑的粗重呼吸,唇上的吻卻克制而溫柔,透着小心翼翼的珍視。
就在石昧下意識想要回應這個吻時,那微涼的觸感卻突然抽離,徒留石昧怅然若失。
“不是說要搶親嗎?”南流景站起身,低頭看着石昧,低沉的嗓音裡帶着掩飾不住的愉悅,“那就走吧。”
溫熱的大掌扣住石昧的手腕,拉着他大步走出了喜棚。
石昧感受着手腕上傳來的溫度,跟在南流景身後奔跑在大灣的夏夜中,潮濕的熱氣撲面而來,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
看着南流景的背影,石昧期待着獨屬于自己的仲夏夜之夢,不管會有多麼庸俗,他都願意永遠沉淪其中,不必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