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陳家二公子,”辛叡恩回答說,“是他向見證的前輩要求增設一席,人選是他定的。”
“陳家素來與滄海劍莊交好……”
“不是滄海劍莊。”辛叡恩立刻打斷,“說了是劍童呀,是鑄劍城的劍童!”
“鑄劍城?那裡可沒有什麼門派。”
“沒錯,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尋常劍童。”辛叡恩說,“這是最可貴的啊!”
“無門無派的劍童。”蘇義山喃喃。
“對,無門無派的劍童。”辛叡恩肯定了蘇義山更簡潔、明了的說法,“陳家二公子說了,他要證明平民也有劍俠,行俠仗義不是世家大族的專屬。”
蘇義山已經說不出話。
“要讓劍道不再有門第之見,”辛叡恩激動得臉頰通紅,她看着蘇義山:“多了不起的胸懷啊,我都想認識他了。”
辛叡恩抓住蘇義山的手臂晃動:“義山哥,你和珂兒。可能以後都能參加試劍大會了,你們也會有自己的一片天了。隻要這次的人表現出挑的話。”
賀子安也高興得抓着他的肩膀。蘇義山隻看見兩人的嘴唇在張合,卻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了。
“義山哥。”
“義山哥!”
蘇義山晃了晃頭,雙目失神地望着面前洋溢着笑容的兩人,磕磕絆絆地問:“你說這人,叫什麼名字?”
“李……李什麼來着,”辛叡恩将食指放到嘴唇上,想了一會:
“李樂天。”
李樂天,那是從未聽過的名字。
“都讓義山哥樂得回不過勁了。”賀子安拍拍蘇義山的後背,他也為自己的這位兄長感到高興。
蘇義山尴尬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會高興的。”
“你拿的是什麼?”賀子安注意力這才轉移到辛叡恩的手上。
那是一幅展開了一半的人像畫。
“啊!這個,”辛叡恩自己也才想起來:“匠人們在平安院的遺址中找到的畫像。有畫手複制了在外面賣着呢,都說是庇佑試劍的神女,賣得可好了。”
辛叡恩展開了手中的畫卷。
朦胧的身影在蘇義山的心中漸漸清晰,他的思緒已經變作一團亂麻。
那是如黛的黑發。溫婉的眼眸下,是稍顯哀傷的、淡淡的淚痣。
*
文曲城中,有一件事幾乎是闆上釘釘了——陳家的下一代族長将是陳長貴,而不是他那個隻會花天酒地、沉湎聲色的弟弟。
陳長貴悠閑自得地坐在大堂,目光越過漆木門框,打量着陽光下别緻整潔的庭院。左手松散地搭在圓桌邊上,食指不斷地敲打着降香黃檀的桌面,哒哒的聲響每一下都很清晰地傳入他的耳蝸。
一塊白色玉牌從陳長貴的腰間沉甸甸地墜下,懸在半空中,紋絲不動。這塊玉牌隻在陳家老太爺和陳長貴的手中,就連陳家兩兄弟的父親也未曾摸到過這白玉牌上的紋路。
黃髫小兒口中,素有童謠:“文曲三分,陳無武,白無謀,仇無子。”
白、仇兩家本意聯姻共抗陳家,卻不想白家家主一去不見蹤影,仇家依賴的滄海劍莊也蒙受重創。
沒人知道那日白诘與李子瞻的密會究竟發生了什麼。
微風拂過,樹梢上的葉片晃動着,閃爍着光芒。好似片片黃金綴在枝颠。
城主之位落入手中,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不光是這方院落,就是整個文曲城也早晚是他的掌中之物。陳長貴認為這正是天命,文曲城群雄盤踞的局面就要在他的手中結束。
但是這樣的陳長貴也并不是沒有煩惱。這個煩惱是最近才有的。
玎玲的撞擊聲翻越磚牆,率先傳入陳長貴的耳中。緊接着,兩位不速之客從牆體後走出,進入到陽光中,出現在他頗為滿意的庭院裡。
領頭的是陳長貴的小厮,昂首挺胸,左手平托着一卷畫軸。他的身後,劍客手中拿着一柄簡易的長劍,沒有劍柄,隻是用布條包裹住了劍首一端,敷衍地做了一個握劍的地方來。劍客的後背,還背着另一柄寶劍,劍鞘古樸,有些年月了,稀稀拉拉的叮鈴的聲音正是從這個劍鞘中傳出來。
小厮看向大堂,停下來給陳長貴行了禮。那個劍客則是淡漠地看着陳長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肢體沒有任何表示。
小厮行過禮,領着劍客繼續向前,又離開了陳長貴的視線。
“少爺,這便是二公子找來的劍客。”站在陳長貴身後的管家神情别扭:“鑄劍城的鐵匠,李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