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将至,燕家家主燕鴻生帶領衆人入場,對來者說番恭維話。
朝瑤遙遙一瞥,發現燕家幾人長得都不怎麼樣後,視線又收回,轉頭開始和兩人點評燕家風水,瞧看數眼,随口分析:“他家人不怎麼樣,房子建得倒不錯,穴位點得尤其準。”
風水講究的其實就是個氣的運轉。
燕家走的正是腰纏玉帶的局,指居住地周遭有水呈半圓形環繞,給家族聚氣凝福。
最簡單看風水的口訣便是兩個,其中一個還是衆人皆知的,正是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
至于如何分辨,古語曾雲:“聖人面南而聽天下,向明而治。”
所以定風水時,衆人朝南而站,此時左手邊是東,正對應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朝瑤:“一個理想的風水局,當青龍蜿蜒,白虎馴俯,朱雀翔舞,玄武垂頭。也就是說左邊山水有情,呈活躍蜿蜒之姿,右邊山勢氣勢柔順,前方視野開闊,後面山坐實,呈環抱之姿,用來支撐。”
此處所言,便是《葬經》内容。
玄武,又名龜蛇,為坎卦,主水,象征四象中的老陰,進可攻退可守,不過玄武也與真武大帝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一說它是由真武大帝腸胃所化的龜蛇二将,二說玄武和真武大帝本是一人,當然還有說二者間關系并不深的。
但龜表長壽,蛇又表龍,玄武多表吉祥總是沒錯的。
這點生者認,死者也認,就連曆來最庇佑族中子弟的椅子墳也與玄武關系頗深。
朝瑤說完。
曲挽檀和謝靈徽齊齊看她,統一眯眼。
她從哪知道的這麼多?現在世家和宗派多以修真養性為主,偶有捉妖,什麼時候加了傳統文化?
朝瑤不理解,看她做什麼?沒懂嗎?
朝瑤解釋:“椅子墳主體形似椅背圍圈,負陰抱陽,從外形看,正是玄武有靠之局。”
“你從哪裡學來的?”曲挽檀沒忍住好奇,問。
這些東西,她在蜀山,從未學過,縱使了解,也是在書上看見的皮毛,真運用起來,倒是不知。
修道之人不忌諱風水,但也不推崇,尤其是蜀山,不喜弟子學此旁門左道之物,增長貪欲。
朝瑤這才想起,她好像沒和他們說過自己小時的事,她籠統概括道:“哦,我是個孤兒,小時候在墳堆裡爬出來的,後來因為天賦絕佳,被一個民間老道撿了回去,老道觀裡少有香火,祖師像又急需修繕,他就帶着我四方走八方挪,給人看相算卦,除妖捉鬼,連帶着看陰陽宅的風水。”
“……”
空氣一片靜默。
二人無言。
他們從未想過,朝瑤小時,是如此模樣。
曲挽檀想打圓場,卻找不到任何可誇的地方,隻挑着一點小心翼翼道:“你定是福澤深厚之人,剛出來就被老道帶走了。”
“也沒有,”朝瑤想想,記憶太久遠,都有些記不清了,“我印象裡好像還撿了一段時間别人不要的飯吃。”
那時太小了,就三四歲,四處流浪,也不知道什麼叫髒,隻知道吃了肚子就不疼了,想來混的挺慘。
不然視财如命的老道怎麼可能将她個吃白飯的帶回去,他一個人養活無香火的道觀已經很捉襟見肘了。
回應她的是落針可聞的寂靜。
周遭明明有聲,燕家人還在上面喋喋不休,可就是被不知名的牢籠阻隔在外。
曲挽檀心間仿佛有無數軟針在紮,難過得一塌糊塗。
朝瑤就是在此種環境下長大的嗎?還将自己養的好,不僅好好成長,甚至連性格都沒有扭曲。
可她自己呢?她為什麼不能如朝瑤般呢?為何一定要将自己困在牢籠裡?無力自保時,他人的看法固然重要,可長大後呢?
謝靈徽也無聲,不知作何回答。
他未問過朝瑤出身,隻想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未想,還是個流浪為生的孤兒。
朝瑤面色也不複原先的輕快,順着話題道:“你知道,每個人遇見我的人都是如何形容我的一生嗎?從孤兒,變成有名的天才。”
二人心間劃過無數詞彙,堅強、吃苦耐勞、永不言棄……
朝瑤在他們的注視下,深深吸氣,深深吐氣,帶出二字:“牛、逼。”
她簡直是,牛逼死了!
二人:“……”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拒絕感動。
這麼嚴肅之時,你為什麼總能拐到其它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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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湘早已走出,一個人坐在自己的院中望天,忽覺無趣,還有隐隐夾在其中的不值。
如果她當初未結識明眉,也未來曲家,是不是日子就不會過成現在這副模樣,偌大天地,無一處可去,也沒有一個信賴可依靠的朋友。
龍湘忽覺,在燕家的三年,實在無趣,每日對着那些醜惡人臉。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向湖中水榭的方向,直到身後傳來熟悉腳步,聲尤疾,見到她瞬間,一錯,又加快,朝她急急奔來:“龍湘!”
龍湘猶豫半晌,終停步,轉身回望。
燕長青來到她身邊,大松一口氣,将她擁至懷中:“我聽說你去見曲家了,他們有沒有為難你。你知道的,娶曲挽檀非我本願,是族中以宣……”他猛停,種種情緒接連閃過,終定格在愧然,“不管我身邊有什麼人,你永遠是我最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