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
破茅屋的殘窗遮不住火把映射的光芒,林映春在睡夢中蘇醒,眨動着眼皮,忽然意識到不對勁,餘光瞥到昏暗環境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外人,一個激靈撐着身子退得老遠,後背緊緊地貼着破茅屋的牆壁。
“你是誰?!”
來人約莫三四十歲的樣子,身形高大,瞧起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
“你不知道我是誰?”他的聲音與威猛的外貌不甚相符,溫和極了。
男人站在馬兒前面,擋住了茅屋的出入口,林映春透過他與門的縫隙往外看,心涼了一大截。
外面站着的滿滿都是裝備精良的士兵!
他們個個手中都舉着火把,将這片小小的荒地照得通明,林映春身後的匕首攥得越來越緊,冷汗緩緩沁入刀柄,手不由得松了松,一瞬間失去安全感,轉瞬抓得更緊。
而對面的中年男人從她發問開始,眼睛裡便充滿了疑惑,隻不過林映春隻顧着防備,沒注意到這樣的細節。
男人盯了她幾個呼吸,忽地從衣衫上撕下一塊布來,在林映春的注視下圍在臉上,隻露出一雙染上歲月痕迹的眼睛。
他做完這一切,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破舊牆邊防備心極強的女子,眼睛中透着滄桑,他這樣的打扮,讓林映春覺得很熟悉,尤其是那雙眸子。
“姑娘還認不出嗎?”他故意壓低了聲音。
對了,聲音對上了!
“你是那天在京城外劫持我的刺客!”
中年男人笑了,罩在他臉上的那塊布随之而落,開口道:“看來姑娘的警惕心很重,想必當初給你塞的那盒子你也從未打開過。”
話音未落,疑惑又起:“不過你沒吃解藥,又是怎麼逃過蠱蟲噬命的?還能來到這裡,着實稀奇。”
他這一席話說得極其自然且毫無防備,林映春的眉頭越皺越緊,擰在一起湊了個“川”字。
那盒子裡的藥丸竟然是對付蠱蟲的解藥麼?那他為什麼要給自己,他是誰?
既然對方能說出這些細節,那就證明他确是那天的人無疑,這樣,她便暫時無性命之憂,隻是不知,是不是如她猜測那般。
原是來打探虛實的,沒想到一下子就被他盯上,瞧這架勢,林映春心中湧起懷疑,這些人真的是朝廷派來的嗎?
她試探着開口:“那紙條我看過了。”
男人眼皮一掀,上下掃了林映春一眼,才覺得事情還在他掌控之内:“如此倒還解釋得通。”
“既然閣下是敵非友,何不讓外面那些兵士退開。”林映春保持着背靠牆壁的姿勢,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
中年男人盯了她一會,擡起手臂,手掌往後一揚,大笑道:“還不退開!”
“姑娘見諒,都是些粗人,為保你的安全,失禮了。”此時說的話,才符合林映春看他第一眼時留下的溫和印象。
看着他的樣子,林映春突然想起來一個詞——笑面虎。
此人不可盡信,林映春心中暗想。
“大人。”後方的兵士适時上前,遞給男人一個錦緞包裹的木盒。
他将木盒打開,将開口面向林映春,示意她去拿裡面的文書。
林映春遲遲未應,男人也不氣餒,始終拿着那盒子,姿勢穩得不行,一看便是練家子。
于是,明黃色的卷軸樣文書落在林映春手裡,徐徐展開。
“……今特命陸征于下京配合我軍暗探,一舉剿滅瀛賊……”
陸征?
火光忽明忽滅,林映春盯着這個名字看了許久,但始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上面有陛下親蓋的大印,林姑娘大可放心。”陸征笑呵呵收回文書,讓出一條道來:“有勞姑娘為我軍帶路。”
茅屋外,兵士後,一輛簡樸的馬車正被人掀着車簾,像張着嘴的洞窟,等待着人走進去。
林映春皮笑肉不笑地沖着陸征點點頭,都到這份上了,她不走也得走,說不定那邊事情會有什麼轉機,賭一把!
……
林映春從高崎宅子這邊走後不久,丘吉便給陸嶽送來了人參,貼心地切片予他做含片用,陸嶽樂呵呵地接下,兩人還聊了一會才分開。
而皇子朗的情況,則是在晚膳後的戌時才爆發。
彼時丘吉了結了私事,奉高崎的囑托到皇子朗處商議,正遇見房内驚慌失措跑出來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