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莊外,一輛馬車趁着漫天星辰趕路,林映春坐在馬車裡昏昏欲睡,另一邊,陸征虎目輕阖,閉目養神。
突然,馬車晃動起來,似是經過颠簸之處,林映春腦袋一下子磕在木闆上,發出“咚”的一聲。
陸征慢慢睜開眼:“路途颠簸,姑娘還是打起精神吧。”這話說得沒什麼不對之處,若是林映春沒睜開眼的話,大抵也會這樣認為,可偏偏這個中年男人一臉審視,看得她好不舒服!
“勞您挂心。”林映春坐直了身子,不知是不是這陣子馬車坐多了的緣故,眼下隻是困倦,并無眩暈之感。
馬車内的氣氛一時凝固起來。
林映春看着地闆上的鞋面發呆,上車後不久,她得知,原來陸征在這裡已經等候多時,莊子附近的暗探早已看過她的畫像,隻等着她前來,便能輕而易舉地找到她。
車輪滾動,又經過一處颠簸路段,這次林映春沒再讓自己碰到車廂的木闆。
行軍速度之所以這麼急,還是林映春要求的。
“姑娘現在是否有時間為我解惑?”陸征挑起話題。
林映春垂眸:“當然。”本來她也沒打算瞞着。
“根據我打探到的消息,敵軍現階段的首領隻有一人,且剛剛清肅異己,拿到了全軍指揮權。”
“大人消息靈敏,民女歎服。”
陸征揮揮手:“不必奉迎我,你實話說,瀛國皇子’朗’,眼下是否便在下京城中?”
“大人猜得不錯,且他手下還有一股不俗的勢力,不過……”林映春實話實說,而後思及從那裡逃出來時的遭遇,面露難色。
“姑娘有話直說。”陸征神色堅定,青色的胡茬每一根都閃耀着一種:你大可說,萬事由我來兜底的自信感。
林映春猶豫再三,思緒翻轉之間想到那卷蓋了大印的文書,當下将城主府的異樣盡數告知。
陸征顯然沒想到中間還有這樣的曲折,聽到那兩名守門人的異樣時,銅色的肌膚更是憋得發紅,眉頭狠狠地擰在一起:“這幫雜粹!”
這人瞧起來生了幾分怒氣,溫和的嗓音與說出來的話一點也不相像,讓人捉摸不透。
林映春将腦袋隐在月光透過車簾的陰影裡,神色不明;有了城主府的前車之鑒,她再也不能輕信他人,卡普的事、陸嶽身受重傷的事……
“傳我命令,全軍提速,今夜在下京城外二十裡外紮營!”陸征掀起車簾,虎着臉對外面随行的士兵吩咐道。
此話一出口,林映春明顯感覺到馬車晃動地更厲害了,而許久未感受到的眩暈感再次襲來。
陸征遞過來一顆藥丸,林映春眼神微眯,遲遲未接。
“放心,這是緩解不适和安神之用。”
林映春不語,她甯願忍着不适,也不想吃這來曆不明的藥。
陸征舉着藥丸久了,有點不耐,以他練家子的體質,這點時間都趕不上他晨練紮馬步的,就是看不慣對面的人死扛着。
大手一揮,将藥丸扔進自己嘴裡,幾下嚼了個幹淨,而後張開嘴巴,指給林映春看:“你瞧。”
說罷,又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粒,扔到林映春懷裡,可惜,林映春看都沒看,隻一味地眯着眼睛假寐。
陸征氣結,最後無可奈何地嗤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
丘吉将派人陸嶽連夜叫來東院,陸嶽被擡進屋時,他身邊的氣壓已經低到了極點,本就陰森,現在更夾雜着怒火與躁動。
陸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驚訝地詢問發生了什麼:“殿下的傷勢加重了嗎?高崎大人怎麼還未回來,這可耽擱不得!”
丘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指着皇子朗昏迷不醒的身子,道:“殿下傷得重不重你應該很清楚。”
陸嶽糊塗了:“這與我有何幹系。”
丘吉忍着怒氣,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時眸底醞釀的風暴清晰可見:“明人不說暗話,你也不必與我拐彎抹角,萍娘說,傍晚時分,陸夫人要帶着你出府,可有此事?”
陸嶽點頭:“确有此事,可我身受重傷挪動不得,我夫人便獨自出去找大夫了。”
這話倒是不假,他一個大活人在這裡站着呢。
“出府前,她可曾對你說過什麼?”
“說什麼?她是囑咐過,讓我乖乖等着你來送人參。”陸嶽站在那兒,搖搖晃晃,一陣風便能吹倒似的。
話說到這兒,氣氛一下子僵持下來,丘吉沉默了。半晌,屋外傳來動靜,是萬藥齋的老大夫來給皇子朗拔針了。
丘吉架起搖搖欲墜的陸嶽,讓他走到皇子朗近前,足以看清榻上之人腦後大夫手掌下的傷勢。
陸嶽原本對他的舉動還有些不滿,可看到那腦後的大包與瘀血的血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怎麼了?”
“你竟然好意思問!”丘吉咬牙切齒:“這都是你那娘子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