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采綠正要點頭,翠影已在她頭上忙活起來了。
“我們小姐喜歡随雲髻,不用你來。”
善靜隻好退下。
尹采綠眼底閃過一絲沮喪。
翠影總會把她照着薛靜蘊的模樣打扮,但尹采綠本就是替身,她不能說翠影做得不對。
梳好頭,翠影又手腳麻利地給她套上繞轉層數許多的深衣,将她的身軀裹得緊緊的。
終于推開門見到了太子。
趙清見她出來,心裡還自責着,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又見她行走端莊,舉止娴雅,心中越發疼惜太子妃。
太子妃在他跟前行了禮,聲音輕柔婉轉:“殿下。”
他将她扶起來,兩人一前一後走着。
太子府離侯府并不遠,太子平常在盛京城内往來,大多數時候都靠走的,不愛乘轎子。
芳嬷嬷正指揮丫鬟小厮們往馬車上放禮品,太子牽着太子妃的手上了轎。
進入狹窄空間内,兩人并排坐下,太子才問她:“昨天中午用什麼飯了?”
又問晚上,又問她白日裡做了什麼,又問她幾時歇下的,昨晚歇得好不好,伺候的人用不用心。
将太子妃一日事務都問了個遍,待都得了“一切都好”的回答後,才停下來。
尹采綠沉默坐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也該問問他。
“太子昨天用什麼飯了?昨晚幾時歇下的?”
趙清淺笑着一一答了。
過了一會兒,他面容沉下來,雙眼直視她,認真問道:“靜蘊。”
“嗯?”
“你身體還好嗎?”
尹采綠微微擡眸撞進他的眸子裡,覺得他分外認真。
便不敢亂答。
他問的是否是從前薛靜蘊的身體,是薛靜蘊因病到隴州外祖家靜養的事情。
尹采綠斟酌片刻,答:“妾身體已經全好了,太醫檢查過的。”
趙清輕歎一聲氣:“孤不是問那個,孤今後不會那般粗莽。”
“啊?”尹采綠垂着腦袋,有些疑惑。
“若你以後有什麼不情願的,一定要直說,孤不會生氣。”
尹采綠猛地擡起頭,用極小的聲音道:“妾不情願給大公子送上那一塊徽墨。”
聲音再小,太子也聽見了。
尹采綠連忙捂住嘴,她不該稱薛明瀾為大公子,她該叫他哥哥。
糟了糟了。
趙清疑惑了片刻,很快想清楚關竅。
“太子妃七歲就離家,對你來說,崔家的哥哥才是真的哥哥吧。”
她與薛明瀾兄妹倆,應是沒什麼感情的。
她擡眸,狐狸眼微微上挑,薄唇輕顫似欲言又止,下颌尖若細瓷。
趙清哪還有什麼不懂的。
“不願送便不送罷,孤叫人把那徽墨撤回去。”
說完,太子掀開轎簾,找來人吩咐了兩句。
那禮品單上的徽墨,自是被劃去了。
她垂眸時,咬着下唇,那雙眼又悄然勾起,唇角凝出兩彎月牙。
趙清抵在轎壁上看她,覺得她像隻偷到雞的狐狸。
太子妃眉眼原是嬌俏的,一點也不清冷。
偷笑完,尹采綠恢複如常,身姿挺立如青竹,眼尾弧度不再帶着媚态,唇角抿成了平直的線。
很快到了侯府,薛家人已在門口恭候了。
崔婉清和薛興昌站在最前方,周圍免不了有圍觀的百姓站着,還夾雜着一些大戶人家的丫鬟看熱鬧,等着回去向主家回禀這盛況。
太子攜太子妃回門,薛家可不長臉呢麼。
太子先下了轎,随後又親手扶着太子妃下來。
管家丁瑞帶頭,齊聲問安。
“請太子殿下安。”
“請太子妃安。”
又是一陣洪亮的聲音,齊齊下跪,統一着裝,鞋帽齊整。
比尹采綠下船的那天還要鬧得聲勢浩大。
薛家别的沒有,排場是有的。
尹采綠便又悄悄雀躍起來,自己可是這場面裡的女主人呢。
一番見禮過後,薛家衆仆婦丫鬟便都簇擁上來,引着太子妃進門,噓寒問暖的,好不熱鬧。
門房那兒過禮又過了好一會兒。
翠影偷瞄着大公子,嘴角上翹,等着那塊徽墨被報出來,可一直等一直等,數百匹絲綢都報完了,也沒報到徽墨。
她明明是親手寫進禮單的東西,怎會沒有。
翠影望向被人簇擁着走在前方的尹采綠,下意識覺得是她做的。
可她,她一個替身,憑什麼那麼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