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端坐不動,朝太子妃溫聲道:“太子妃,替孤送一送先生們。”
尹采綠手從他手裡掙脫出來,站起身,儀态萬方:“各位先生,這邊請。”
“太子妃請留步。”
“諸位先生請慢走。”
太子妃極為妥帖地送走了客,太子輕咳一聲,才緩緩從桌案後起身,抻展腿間褶皺。
文文上前道:“殿下晚上還要見威遠大将軍,趕快更衣收拾吧。”
太子瞧見送客回來的太子妃,向文文沉聲道:“就不去清風樓了,叫舅舅來府上吧。”
尹采綠同芳嬷嬷安置殘局,該結銀子的結銀子,挨個送走了姑娘們,尹采綠給她們一人包了個大的。
芳嬷嬷很是高興,一邊叫人撤下四周懸挂的彩帶,一邊對太子妃道:“今日這雅宴辦得可真漂亮,府上有女主子了就是不一樣。”
她們太子妃不僅容貌是一等一的好,又素有才德之名,如今府上衆人誰不敬她呢。
尹采綠眨眨眼,被芳嬷嬷誇得害羞,垂下頭,怪不好意思。
待吩咐完,尹采綠擡頭四處尋太子,卻沒見着人。
嬷嬷說:“太子剛去書房了,晚上還要見大将軍,大将軍是咱們娘娘的親哥哥,也是殿下如今為數不多的親人了。”
尹采綠思索着,太子失了母後,确是處境多艱,又想到:“嬷嬷,可需要我去見見大将軍。”
芳嬷嬷遲疑,太子沒召,按理說太子妃是不該去書房的,以免擾了太子見客。
可太子妃也不是沒有到書房去的先例,再說了,太子妃自己有心見見大将軍,嬷嬷也不好誤了太子妃的一番心意。
“待到傍晚飯點兒的時候,書房内應是不議事,太子妃到時可去看看。”
尹采綠點頭。
這邊趙清回了書房,進了屏風後的隔間,準備換下身上的直裾,找件日常一些的袍服穿上。
有幾日沒在書房起居,他拉開櫃子,卻見一片姹紫嫣紅入目,緊貼着他的深色袍服。
趙清猛地合上衣櫃,耳尖微紅。
“文文,這是怎麼回事?”
文文連忙進來,太子更衣時,不喜歡叫人伺候。
見狀,文文答:“那日芳嬷嬷帶着善靜、善和兩個丫頭,将太子妃的起居物件兒搬了好些過來,奴才看太子妃确有在書房起居的需求,便答應了。”
趙清捏着眉心,想起那夜的事情,越發覺得荒唐了。
“叫她們搬回去吧。”往後不會再有太子妃在書房歇夜的事情。
又道:“罷了,把東西收起來就行。”
若大張旗鼓把太子妃的東西搬回去,滿府說不定又要傳些什麼不好聽的。
趙清又一次拉開衣櫃,将那些肚兜撥開,尋出自己一件月白色袍服來。
不是什麼正經見客的衣裳,腰間系帶松松拴着,再叫人往圓桌上上些酒菜,便可見舅舅。
唐洪輝不一會兒便來了,不忘給太子帶了壺好酒。
“今日三皇子黨可有異動?”
唐洪輝先是給太子斟了杯酒,緩緩道:“殿下,臣倒是覺得,比起整日盯着三皇子,不如多進宮去看看你父皇。”
趙清沒有急着飲酒下肚,兩隻手團成拳放在膝上,坐得闆正:“父皇未召孤。”
“殿下每次到太和殿前多等一會兒,皇上會召的。貴妃多次想換下禦前侍奉的俞公公,陛下始終沒有同意,殿下不知這是何意嗎?”
趙清當然知道,母後在世時,父皇對母後已是厭惡至極,偏母後去世後,父皇又對亡妻多般深情,俞公公從前是母後跟前侍奉的公公,又是看着太子長大的,皇上現在越發倚重他。
“舅舅想說什麼?”
“陛下的萬壽節就要到了,你們父子倆,還要如此這般生疏下去嗎?”
唐洪輝耷拉下眉眼來,又語重心長道:“你母後定不會希望你如此的。”
“父皇受貴妃蠱惑,已經橫豎看孤不順眼,孤還能怎麼做?”
太子這話,是帶着氣聲的,唐洪輝心裡憋笑,孩子還沒長大呢,瞧這脾氣。
就在這時,忽聽門外有異聲,将軍動作快,三兩步打開門:“何人在此!”
翠影吓得臉色蒼白,她手上端着一盤酒菜,是剛剛專門從廚房的下人那兒接過來的,可送至書房門口時,聽見裡頭談論起皇上皇後,她覺得驚奇,便站定偷聽了起來。
趙清面色嚴厲,起身朝外走來,見是她,面色稍緩一些。
“威遠将軍,這是太子妃的丫鬟。”
有外人在場時,太子不會稱呼他為舅舅。
趙清擡眸朝稍遠處看去,太子妃正站在廊下,距翠影有些距離。
尹采綠一臉疑惑,她剛走至此處,便見書房從裡面開了門。
唐洪輝看着翠影,一臉審視。
太子沒說什麼,卻也多問了一句:“太子妃,你到這兒來做什麼?”
尹采綠緩慢靠近,忽然不知該怎麼說了。
“妾,妾來見過大将軍。”
唐洪輝審視的目光從翠影身上挪開,放到太子妃身上。
見到太子妃的樣貌,袅袅婷婷,又端端整整,婉婉柔柔,又穆穆雍雍。
不知想到什麼,唐洪輝神色溫和下來:“臣,給太子妃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