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瞧孤什麼呢?”
尹采綠抿唇笑起來:“看殿下今日是如何與人吵架的。”
趙清瞥了文文一眼,如今已是溫言款語:“太子妃勿要聽旁人胡說,可收拾妥當了?該與孤出發了。”
尹采綠又往銅鏡裡看了看,問太子道:“妾今日妝面如何?”
太子俯身,視線移入銅鏡裡,與太子妃對視片刻,湊她耳邊氣聲道:“人間千般色,不及卿卿半縷妝。”
尹采綠脊背泛起酥酥癢意,作嗔笑狀,兩道眉彎起。
太子已挺直了腰,危襟正立。
二人并排出來,翠影正站在門外,尹采綠淡淡瞥了她一眼,也不知她剛剛與太子搭上話沒。
“太子妃,奴婢陪您進宮。”
尹采綠本是想點善和陪自己進宮伺候的,可翠影發話了,她也不能拒絕。
翠影正要跟上,怎料太子指了正站在角落裡的竹萱:“你跟着太子妃伺候。”
翠影面上一陣錯愕,竹萱一向不引人注目,怎會突然引起太子注意。
莫非,夫人并不止跟她一個人說了那話?
翠影心底驟然升起危機感,若是從前,她還有些猶豫,畢竟選擇權在自己手上,可若是竹萱也要上位,她絕對接受不了竹萱将來爬得比她高。
成為太子侍妾,這可是一步登天的事兒。
趙清隻是念着翠影和竹萱是太子妃貼身的丫鬟,太子妃用起來總歸是比善靜善和兩個要放心,可這叫翠影的丫鬟最近看起來不老實,他便替太子妃點了竹萱來。
竹萱受寵若驚,又忐忑得很,生怕到皇宮裡犯了什麼大錯,姿态越發謹小慎微。
直到太子與太子妃上了轎,竹萱跟在一旁離去,翠影目送的同時,心中已想了許多引誘太子的辦法。
進了宮門,下了轎子,穿過兩條狹長宮道,又過了幾道月洞門,到了一處尹采綠未曾來過的精緻宮殿。
宮裡四處已陸續點了燈,天色昏黃。
殿内已是燈火通明,沒什麼聲響傳出來。
二人走進殿裡,太子妃稍落後太子半步,殿中心擺着一張圓桌,圓桌周圍六張小凳。
“兒臣給父皇請安。”
“臣妾給父皇請安。”
二人雙雙跪下,做了周全的禮。
太子與太子妃冠佩俨相輝應,一同行禮時,畫面養眼,盛宇帝又難免想起了他與皇後。
皇上身邊坐着貴妃,貴妃身邊站着三皇子趙淵,趙淵身旁站着三皇子妃蔣氏,五公主還小,由奶娘帶着在自己宮殿裡。
這場“家”宴,便就這些人了。
“平身吧。”
二人起身後,趙淵頂着自己母後的目光,又同三皇子妃朝太子見了禮:“給太子兄長請安,給太子妃嫂嫂請安。”
盛宇帝站起身,走至圓桌上位坐下,沒看太子,話卻是對着他說的:“貴妃說,自你成婚後,一家人還沒一起吃過飯,便張羅了今日這一桌席面,過來坐下吧。”
皇上身側分别是貴妃和太子落座,緊接着是三皇子和太子妃,三皇子妃坐在太子妃身側。
尹采綠隻翻起一個眼角,小心瞥向太子,原來是沒了親娘便要在後娘手底下讨生活的孩子,怪可憐的。
皇上話音剛落,貴妃便道:“這都是本宮應該做的,皇後姐姐不在,本宮做再多也是應該的。”
盛宇帝越發體恤貴妃,貴妃别的不說,做事總是好的,他平常合該多寵着她些。
太子沒開口說話,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舅舅叫他與父皇緩和些關系,他倒想知道,他要如何與父皇緩和關系。
連這家宴,都是貴妃操持的,父皇還為此沾沾自喜,巴不得叫他感謝貴妃。
父皇怎的不說是自己想與兒子兒媳吃頓飯呢。
見太子又是這般不肯輕言的模樣,盛宇帝難免又有些生氣了。
貴妃是個熱心腸,他怎的這般不領情。
“太子,你這般冷眼,是不想與朕吃這頓家宴嗎?”
尹采綠心裡吓了一跳,皇上怎麼待太子這般兇。
“兒臣不敢。”太子伸手躬身。
“父皇,太子兄長隻是對兒臣母後不滿罷了。”
三皇子悠悠開口。
盛宇帝蹙眉,不懂太子緣何要對貴妃不滿,貴妃隻是他的一個寵妃罷了,又沒叫他不上早朝,更沒叫他誤國。
可質問太子之前,卻先是呵斥了三皇子:“勿要對你兄長不敬!今日他訓斥你的那些,這麼快就忘了嗎?”
轉頭又朝太子斥道:“今日早朝上的氣勢都跑到哪裡去了?”
他便是最看不慣太子這般不愛說話的樣子,太子真就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跟他說。
太子一襟蘭氣,溫聲款語:“父皇,太子妃在此。”
所有人都要發火的時候,他偏是一副溫柔敦厚的模樣。
尹采綠頭埋得低低的,姿态清冷,實際上心裡都快怕死了。
皇帝瞅了眼剛過門的兒媳,火氣忽然就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