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是講究人，車後座椅隔袋裡裝滿了綠色的香水檸檬，一進車廂，便聞到了流動的芳香。以及——

淡淡的酒氣。

後面的兩人各占據一道車窗。

到一個紅綠燈口，前輩打了個哈欠，“你們現在年輕人都不喜歡說話，我知道，那個詞叫做社恐是吧？”

一陣沉默。

不回答前輩的問題好像不太好，但孟辭又不知道說什麼，隻能看向另一邊的陳禮安。

男人雙腿微敞，黑色西褲，手指交叉落在腿間，腦袋微側枕着車後軟墊，窗外商店招牌上的光透過車窗斜射過來落在他臉上，冷白色的光輝映出臉部輪廓，鼻梁挺直，眉頭卻微微蹙着，看起來像是靠着不太舒服。

窗外的夜風吹的他額前發絲微動。

十月份的天氣，他西裝裡面隻穿了件襯衫，晚上的風又比較涼，會不會冷，應該會吧，她都在外套裡穿了薄款毛衣。

她忽然想到剛剛一上車陳禮安就把車窗按上去了。

孟辭身體前傾，一手扶着駕駛座，禮貌溫聲道，“師傅，能不能關一下窗，有點冷。”

司機回頭看了眼，說當然可以，然後手指按住側邊的按鈕，車窗緩緩上升。

孟辭看向一旁的男人，眉頭似乎松動了些，她還沒移開目光，前輩轉身看向孟辭，“我還以為你也睡了。”

孟辭收回視線，“沒。”

“他喝的挺多的吧？”

“嗯。”

前輩又把話題聊到孟辭身上，問她在英國念書體驗如何，和國内相比怎麼樣，當初為什麼出國，家長支持嗎，又聊到學費天氣。

孟辭擔心會吵到陳禮安，但身邊的人也隻是因為可能坐的不太舒服身體偶爾動一下，自始自終都沒有睜眼。

前輩問的這些都還好回答，然而他冷不防說道國外的戀愛風氣，問她談過幾個男朋友。

孟辭知道這個前輩并沒有别的意思，大部分人都喜歡八卦，尤其是情感方面，她如實回答，“沒有。”

“不會吧，就你對面坐着的那個誰誰，男朋友都談了好幾個了，你這不趁着年輕好好體驗…..”

旁邊的司機也跟着加入，孟辭有些不知道怎麼聊下去，正好這時到了某個小區門口，前輩下了車，

她松了口氣。

看着前輩下車，轉過身視野左邊亮了下，陳禮安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打開手機看了時間，他的屏幕就是原裝壁紙，頁面上方明顯的時間數字。

“還有一段路程。”

孟辭盯着自己的膝蓋，說了這句話。

車裡沒開音樂，隻有窗外的鳴笛和車身行駛時發出的輕微聲響。

不會得到回答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孟辭抿了下唇，打開手機看公司公衆号上的文章，過了一會，聽到旁邊的人嗯了聲。

輕，但是清楚，沒有聽錯。

她擡眼看過去，男人靠在車窗邊休息。

“北門是吧？”司機點了下導航。

“對。”

出租車停在小區樓下，她從一側下車，剛走兩步，身後傳來車門關上的聲音。

看到站着的男人，孟辭瞳孔微微睜大，

陳禮安，他怎麼也跟着下車了？

小區進門就是一個巨大的中英水池，夜晚人語稀少，池邊的噴泉水流聲格外明顯。

路燈在身後，此時此刻背着光，她看不真切他臉上的面容，隻知道是面向着自己這邊站着。

或許是真的喝多了，在原地站定兩秒鐘，孟辭走到他面前，張了張嘴，說出那個許久沒有說過的名字，

“陳禮安。”

原本以為是很困難的三個字，沒想到一開口，一股難以言明的苦澀之情從身體四面八方一起湧向胸腔。

微顫的嗓音有些發啞。

在車上時，遇到不知怎麼回答的問題，她下意識的反應還是看向他。

面對面站着，孟辭看到他微垂的眼，因沾染酒精而愈發黑漆的眸色，定定的注視着自己。

冷風從兩人中間經過，遠處馬路呼嘯而過的汽車。

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

她率先敗下陣來，低頭從包裡翻找手機，“你下車早了，我幫你訂車，是在春江路哪裡——”

孟辭身體一僵，接下來的話沒再說出口。

肩膀傳來真實的重量，陳禮安往前走一步，微微俯身，靠在了她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