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認出對方是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應開瀾對他的忽然出現産生轉瞬即逝的驚訝。
她轉過身,正對上那雙湛藍的眼睛。
克萊恩穿了最簡單的T恤長褲,戴棒球帽和口罩,垂眸看她的時候眼角會輕微低垂,長睫連同洋房上的月季枝桠的倒影一同搖曳。
應開瀾收下了小狗玩偶,沒有問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隻鎮定地說:
“兩次你用的套也都是我來買單,看來你在我眼裡也不怎麼樣。”
他的表現比邁阿密那晚沉穩許多,淡淡道:
“這似乎和一杯咖啡沒什麼可比性。”
“——我很渴,能不能帶我上去坐坐。”
應開瀾向小巷外走的步伐停住,她在權衡一個有些荒誕的決定。
過了片刻,她轉身笑了:
“我可以請你喝這座城市最珍貴的咖啡。”
更改聯系駱姝的計劃,叫來了自己的司機,應開瀾沒有再進入那間咖啡館,而是選擇帶他回到自己的住所。
金磚大廈隔壁,黃浦江畔,S彎的最佳觀景位。
整個上海沒有比她親手沖的咖啡更珍貴的了。
當克萊恩站在門口時,他的目光緩慢在她身後打了個旋兒,接着落回她的臉上,雙眸短暫地彎了彎:
“這是你家?”
她沒否認,為他拿了一雙新的拖鞋,讓他自便。
克萊恩歪了歪頭,跟着她踏入客廳:
“把陌生人帶回自己家是個很差勁的習慣。”
應開瀾不甚在意:
“在異國他鄉跟着陌生人回家也是個很差勁的習慣。”
——她不計前嫌帶他過來,還不快快感激涕零?
白天整套平層已經由人清掃過,負責她起居的蔣阿姨在微信上留言:
「第一批水蜜桃已經上市,給您洗了兩枚放在流理台上,如果覺得味道不錯,明天繼續為您準備。」
「夏其送了一組照片過來,我壓在了瓷碟下方。」
應開瀾走進廚房,果真嗅到了清淺的桃子香氣,她随手拿起一枚扔進在自己身後亦步亦趨的克萊恩的懷裡,後知後覺地問了一句:
“不過敏吧?”
對方沒說話,環視一圈自己找到水果刀,認真洗過手之後開始不怎麼熟練地削皮。
應開瀾沒管他,正在翻閱夏其幫她打印的在邁阿密的照片,果真如她所料,部分場景她已經開始無法分辨其中一些人的身份。
因此快速看了一圈便覺得興緻寥寥,她将照片随手仍在一旁,準備正兒八經地去煮咖啡。
一塊被切好的桃子就是這時候被遞到了她的面前。
淌着清沛的汁水,绯紅鮮豔。
分不清是桃子汁還是純淨水的水珠沿着金屬果叉滾落,沿着指縫蜿蜒來到了他的手腕。
于是手指看上去也變得多汁。
應開瀾沒有想到他會把桃子肉遞給自己。
克萊恩渾然不覺,正凝眉思考。
他說,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怎麼和你消除上次的分歧,是我多慮了麼,Kyla小姐依舊對我很熱情。
她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伸手将他拉近自己,直至隻需輕微俯身,她就能含住這顆桃子肉。
——還太生,不怎麼甜。
但是她卻忍不住笑了,抓着他的手沒松:
“你是用哪個部位思考的,為什麼現在會有一個大香槟抵着我?”
類似于慌亂或者逃避的神色并沒有出現,也無任何輕浮的笑容,他的目光坦誠下移:
“我第一次見你穿襯衫和半裙,而且你的洗發水很香。”
這就是應開瀾見到他後還是會忍不住把他帶回家的原因,隻要撇開那天的矛盾不談,他的言行确實很符合自己的胃口。
她很享受這份年輕直白的力量。
沒關系,隻是做恨而已,又不是談戀愛,除了美好的身體和充沛的精力外,其他都不重要。
應開瀾這麼說服自己。
“沿着那個方向直走到底就是我的卧室,去洗個澡吧,Kyla小姐會獎勵愛說真話的人。”
克萊恩無法拒絕。
/
陽台的玻璃門沒有關緊,春末夏初空氣裡獨有的香氣持續湧入室内。
應開瀾帶着咖啡和桃子回卧室時,對方還在洗澡,正好收到工作群裡的消息,她便随意地坐到床邊,逐一查閱恢複。
是為車展設計幾個盲盒毛絨挂件有了成稿。依照通和的幾款熱門車型作為原型,隐藏款是尚未上市的“sponson”系列,裡面坐着通和的明星代言人——因為毛絨挂件足夠抽象,并不存在設計洩密風險。
沒有太大的問題,應開瀾确認了抽取盲盒的機制和玩法,讓市場部的同事提前測試一下可行性。
她隐約聽浴室門開了,有赤腳踩地面的聲音傳來,對方卻沒有立刻走到自己身邊。
應開瀾正忙着打字,于是并沒有回頭,任由他參觀自己的卧室或者忙别的什麼事。
他大約是在研究什麼東西,緩慢地走到了她的身後,沐浴露的氣味時遠時近。
她聽到按鈕叩擊聲,接着是震動聲急促傳來。
什麼東西,剃須刀麼?沒見到他有帶什麼行李啊。
震動聲被迅速掐斷,似乎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說what the fxxk這句髒話,語調帶着不加掩飾的錯愕和震驚。
他對這件物品并不熟悉,研究片刻後,才發出了一陣低沉的笑聲。
搞得應開瀾都有點好奇了,正準備發完這條消息就回頭看是什麼東西時,她感覺到床墊塌陷,對方從自己的身後迅速靠近。
接着是腰間一涼,衣服被幾顆水珠打濕的同時,被什麼東西抵住。
震動聲再次響起,難以形容是輕微還是強烈,沿着皮膚骨骼走行密密麻麻地遍布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