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白天,也不像黑夜。
東方明珠的塔尖蘸了晚霞寫信,稠麗而深沉的一筆隔着窗扉洇開在了水池中央,搖啊晃啊,沒能傳到收信人的雙眸裡。
應開瀾的第一反應是克萊恩是什麼有着yellow fever的變态麼,第二反應是他為了掩藏真實目的居然不惜說出這麼毛骨悚然的話。
臉盲的人天生喪失一見鐘情的能力,連基本的理解都無法做到。
應開瀾面無表情地無視他急促顫動的眼睫,中斷了這場毫無意義的對話。
她将手中的合同遞給他:
“那麼請你閱讀合同的時候‘thoroughly’,然後快點簽字。”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應開瀾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泳池區。
身後水花撞擊的聲音再次響起,克萊恩躍入水中飛潛向前,似乎是專心投入到了訓練當中,方才的一切都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插曲。
隻有岸邊的手機在不斷地震動,他的體能師持續暴走:
「為什麼剛剛有一瞬間心率突然飙升到了一百七十,你确定有在按我的要求進行訓練嗎???」
天色逐漸暗下。
兩名車手作為涉外人員參與線下活動需要嚴格審慎的審批流程和安保措施,如今時間倉促,到達展會現場的可行性為零,通和的項目組需要連夜設計具有足夠吸引力的線上互動模式。
應開瀾一邊協調運送賽車相關設備到展會現場,一邊又聯系幾家社媒平台,調整預熱宣傳方案。
焦頭爛額地忙到深夜,她親自去場館确認了緊急新增的連線設備和賽車模拟器安裝是否順利,終于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
累到一定程度時便怎麼都睡不着,應開瀾洗完澡躺在床上處理完白天錯過的幾則消息,想着既然一會兒還要早起,不如直接刷手機等天亮。
她就是在這時候收到了小金毛的短信:
「合同送得還順利麼?」
應開瀾下意識想打字問他怎麼這麼晚還不睡,慢半拍想起時差的存在。
上海這裡已是淩晨兩點,歐洲卻不過傍晚而已。
「不順利。」
小金毛說:
「真羨慕他。」
應開瀾發了一個問号過去,對面回:
「不順利的話,說明和Kyla待在一起的時間就會變長不是麼?」
「送合同的時候你穿了什麼衣服,襯衫?半裙?像那天我來找你時你穿的那樣麼?」
應開瀾忽得想起白天泳池水濺到自己小腿上時的觸感,于是回複:
「是的,還有絲襪、高跟鞋。」
「Wow.」
她來了點興緻,起身開了一盞小夜燈,不辭辛苦地去穿上了新的絲襪和高跟鞋,随後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他:
「拿去用。」
應開瀾開玩笑的,照片也并不暴露,上半身她的吊帶睡裙很常規,隻露出了鎖骨和手臂,加上光線昏暗其餘什麼都看不清。
但是對面小金毛居然真的在她發完照片後就消失了。
半小時後,他的消息姗姗來遲:
「需要我的回禮麼?」
傍晚就開始忙了,精力真旺盛啊。
應開瀾已經重新躺會床上,忍不住笑了,打字:
「留到下次吧,今天上班太累,沒心情。」
「OK.」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發來消息,是一句毫無由來的:
「現實裡喜歡Kyla的人應該有很多吧。」
開始打探起她的生活了麼,他們之前從來不會聊類似的話題,應開瀾意外地沒有覺得太反感:
「不要好奇這麼多。」
「就像我也不關心你會不會和别的女生這樣聊天。」
小金毛說:
「不會,Kyla是唯一的。」
不管是否被需要,“唯一”這兩個字在任何語境下都能輕松取悅到它的主體,應開瀾心情不錯,但沒再回。
又過十幾分鐘之後,小金毛說:
「你的照片對我很有用呢。」
「所以不要給别人也發這些照片哦,那樣我會難過的。」
應開瀾覺得他還蠻有意思的,于是學着他的語氣道:
「不會哦,你也是唯一的。」
小金毛沉默了片刻,才繼續道:
「那别的男孩兒該哭了。」
應開瀾無所謂:
「或許吧,但是我不需要他們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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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展第一天,據天氣預報提示今天最高溫度将來到三十五攝氏度。
通和的展位提前準備好了冰激淩、冷飲和便攜式電風扇。應開瀾算是最早到的一批人了,過來檢查時,一切都已經安排妥帖。
事實證明熬通宵不可取,她今早照鏡子時發覺自己的黑眼圈快掉到顴骨以下了,認真塗了兩層遮瑕才勉強遮住。
此刻踩着高跟鞋的腳步有些虛浮,應開瀾到場後立刻換成了平底鞋,又含了一塊巧克力才開始忙。
臨時增加觀衆開模拟器和兩名車手競技的環節導緻他們有很多内容都要進行調整,等新的展闆和電子屏都徹底被布置好時,應開瀾覺得今天一整天的體力都提前交代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