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晴的内心已經變成了愛德華·蒙克的《呐喊》,腳趾在地下快要摳出一座豪華城堡。
就在她想要找個地縫鑽下去的時候,言初莘的聲音傳來,将她從尴尬的境地暫時解救出來:“要放辣嗎?”
聽見這句話,井晴立刻轉頭看向言初莘,忙不疊地點頭:“要要要!一份炒飯要微辣,另一份炒飯中辣。紅油抄手是兩個大份,都要多放辣。”
言初莘點點頭,表示收到,又轉頭看向井晴後面:“你還是和之前的一樣,一份中份的紅油抄手,紅油抄手多放點紅油嗎?”
楊教授矜持地點點頭:“再來一份雙皮奶。”
楊教授的反應讓井晴差點驚掉下巴——這還是她認識的楊教授嗎?那個在學術會議上揮斥方遒的大佬,那個提名過諾獎的學術大牛?
留意到井晴的眼神,楊教授似乎意識到自己還在學生面前,輕咳一聲恢複了威嚴:“哪怕是做科研,也需要有足夠的食物攝入。”
言初莘的目光在井晴和楊教授中間轉了一圈:“你們認識?”
井晴看了一眼楊教授,怯怯的,像隻鹌鹑。
還是楊教授開口介紹道:“她是我的學生。”
言初莘看向井晴:“你就是楊教授口中最得意的心血嗎?”
“最得意的……心血?”
“沒錯啊。”言初莘淡定地開口,卻沒留意到自己的話給井晴帶來了多大的沖擊,“你的老師過來的時候,經常誇自己實驗室的學生,說這群小孩子又懂事又上進,之後一定會在各自的領域幹出一番成就的。他應該很喜歡你們這些學生。”
井晴瞪大了眼睛,下意識轉頭看向楊教授,卻發現楊教授的耳朵不知不覺已經變得通紅,和紅油抄手裡的紅油一樣的顔色。
“抄手好了,你們可以先吃。炒飯和另一份抄手一會兒給你打包是嗎?”
“啊,沒錯。”井晴愣愣地從言初莘手裡接過兩份抄手,“不是有一份打包的嗎?”
“哦,另一份是你導師的,你們先去那邊吃。”
井晴隻能夠硬着頭皮,端着兩碗紅豔豔的抄手,坐在了簡陋的折疊桌前。
她低下頭,目不轉睛地望着清亮的紅油,似乎要将這一碗紅油抄手盯出花兒來。
可是她的目光還是忍不住看向面前的楊教授。
在10分鐘前,恐怕打死她也想不到,有一天她居然會和導師一起,坐在小吃攤外面,吃紅油抄手。
紅油抄手表面光亮,清亮的紅油幾乎可以倒映出人影,上面漂着翠綠的蔥花,熱氣攜裹着麻辣鮮香,直往人鼻子裡鑽。
楊教授的動作突然變得虔誠起來。
他小心地挑起一個抄手,抄手已經徹底被紅油浸透,那薄如蟬翼的面皮包裹着粉嫩的肉餡,在筷子上顫巍巍地晃動着。
“哧溜——”楊教授吸了一口抄手。
井晴注意到,在吃到紅油抄手的瞬間,楊教授的嘴角微微上揚。
“就是這個味道……”楊教授的語氣裡充滿了懷念,“用二荊條和子彈頭配成的辣椒油,和我老家巷口那家簡直一模一樣。”
井晴忽然想起,楊教授就是川蜀人,這對他來說,是家鄉的味道。
面對導師的尴尬和恐懼,在鮮香麻辣的香氣沖擊下,已經所剩無幾,井晴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趕緊嘗了一個期待已久的紅油抄手。
抄手入口的瞬間,她的味蕾仿佛被一支麻辣交響樂團轟炸了——先是辣椒的熾烈,接着是花椒的麻爽,最後是肉餡的鮮嫩多汁。
一瞬間,井晴就明白了為什麼小吃攤能成為校内論壇的熱點話題。
好吃!才是小吃攤的第一生産力!
吃完紅油抄手後,楊教授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追加了一份訂單:“打包4份紅油抄手,3份炒飯。”
一轉頭,對上井晴驚訝的眼睛,楊教授少見地解釋了一句:“你隻帶了1份紅油抄手,2份炒飯回去。但實驗室還有其他人沒有吃飯吧?”
井晴張大了嘴巴:“所以這些是給實驗室其他人帶的嗎?”
楊教授哼了一聲,卻沒有直接回答。
隻是他的反應,顯然已經默認了這件事。
平時他們習慣喊楊教授滅霸,是因為他很嚴肅,很認真,但是所有選擇申請楊教授導師的學生,對楊教授都是敬仰的心态。隻是因為這種仰望的心态,他們也不敢靠近楊教授。
現在,井晴仿佛看見了這位滅霸導師的另一面。
下一刻,她突然想起什麼,小聲問:“教授,您不追究我溜出實驗室的事了?”
楊教授擦了擦嘴角的紅油,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狡黠:“每周幫我帶3次紅油抄手,要特辣的。”
井晴假裝嚴肅地闆正了臉龐,比了個行禮的手勢:“收到!”
兩隻手提着滿滿的炒飯和紅油抄手,還有雙皮奶,推開實驗室門的瞬間,井晴把炒飯和抄手放在桌上時,整個實驗室爆發出一陣歡呼。
“天哪!我都快要餓死了!”
“井晴!不!你今天簡直就是井菩薩!”
“小井晴,你真的破費了,怎麼帶了這麼多?”
“不是我,是……”井晴下意識轉過頭,卻發現楊教授并沒有跟着走進實驗室,“是教授請的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