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等他醒來,好好将慧寶添入族譜,認祖歸宗才是。我這把半截入土的人,何苦攔你們這對鴛鴦?”
懷晴莞爾一笑:“母親深明大義!”
懷晴知曉能使崔氏動搖的不過是孩子,卻沒料到動搖得如此之快。很多個日夜裡,崔氏撚着念珠盼星星盼月亮,也沒能盼來一個孩子。這些日夜終究成了她心底的執念,亦成了懷晴此刻的護身符。
鎮國公少夫人的身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倒是能辦些事。
身靠裴綽這棵大樹,可不好乘涼麼?
……
夜幕四合,衆人皆散。
窗外幾點疏星。禅房隻餘紅燈懷晴,兩人臉上燭影躍動,時明時暗。
紅燈擰着幾根長針,插入陸九齡額間穴位,低聲道:“滿城圍捕之人,一夜之間,登堂入室,成了鎮國公府的少夫人。妍妍,你下得一手好棋……”
“裴綽的權勢,沾上一分,也頂頂好用,”懷晴笑道:“我偏要占他一回便宜。”
“狐假虎威?妍妍,你要做什麼?”紅燈凝眉道:“我卻是看不懂了。”
油燈忽地霹靂暴起一個燈花。
“我要尋慕甯,我要自由,我還要我們四個像家人一樣,長長久久、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我太貪心了,什麼都想要……”
懷晴還有一句沒告訴紅燈,她要尋找她的身世,也許她真的有一個兄長在某個角落等着她。
“貪心好啊,貪心者,得天下。”紅燈揪了揪懷晴的臉頰,“妍妍,你會得償所願的。”
懷晴心裡一暖,偏頭靠在紅燈肩上。
頭卻被紅燈推開,像無數個從前一般,紅燈凝眉道:“我都氣血不足了,你還靠着我呢,反過來還差不多!這麼多年了,還改不掉!”
懷晴也如從前一般,執拗道:“就要靠!”
……
清涼山有兩處盛景,一處是玄女廟,是個百年古刹,以杏樹稱絕。
一處則是後山溫泉,療養的絕佳之處。懷晴多日逗留清涼山,也因此處溫泉能助陸九齡溫養心脈。
是夜,紅燈施針後,國公府健仆便背着“裴淵”行至溫泉處。
溫泉水汽氤氲,燭火相印,如置仙境。
許是一切進展順利,懷晴也生了一絲躍躍欲試之心。
輕解羅裳,剛一入水,溫熱的泉水包裹住她,疲乏頓解。
未幾,全身绯紅,如同山間夭夭桃花,隻餘輕薄的裡衣勾勒出窈窕身段。懷晴垂眸,這一細看,卻将自己吓得不輕。
層連疊嶂的胸口之上,貫穿一條又長又細的紅色印記,直直插入心口。觸手滑膩,不是疤痕,卻是胎記。
她什麼時候有了這胎記?
上輩子斷斷沒有的!
上輩子,暗室彎刀穿心的記憶湧來,曆曆在目。
而彎刀的位置,與此時的胎記一模一樣。
懷晴深吸一口氣,原來她重生後,上輩子死時的印記會留于身體,成為這輩子的胎記。
懷晴騰的一聲站起身,水珠應聲而落。
上輩子,裴綽在尋她身上的胎記,是在尋此刻這胎記麼?
疑惑之際,水汽之外,遙遙走來一個玄色身影,蘭芝玉立。隔着水汽,看不清他眉間的狠厲冷冽,隻覺來者宛若谪仙。
“前廳混入幾個遊俠刺客,我來這裡躲一躲。”
“來這裡?”懷晴嗤笑道,“大人,你需要躲麼?”
裴綽不答反問:“你與裴淵,當真,相約白首?”
懷晴凝望着陸九齡,聲音不疾不徐,“自然如此,此刻妾身整個心都是他的。”
玄色身影凝滞,腳步頓在溫泉邊。
“大人來,就是問我這個?”懷晴卻迎了上去,聲音嬌媚。
她踩着石階而上,水汽中開出一朵嬌豔至極的花一般,直到能看見彼此的眉眼,才停到裴綽面前。
輕薄的裡衣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每一寸風情都恰到好處,明明誘人至深,卻無一絲淫邪,全是天真的媚态。
胸口一條绯紅的彎刀似的胎記不覺突兀,反顯得風月無邊。
裴綽淡淡掃了一眼她的胸口胎記,後退了一步。
他退,她進。
直到她身上沾帶的水珠,拂濕玄色纏金線的衣襟。
随即,腳下一滑,懷晴倒在裴綽懷裡。慌忙中,她抓着他寬大的衣袍,往下一扯,衣帶終解,露出他緊實的胸膛。
裴綽怔愣地望着她,像是看她要做什麼。
懷晴亦是怔愣地望着他的胸口。
她這一番試探,先是為了看裴綽對她胸口的胎記,是否有不一樣的反應。
上輩子,此人似乎對此頗有執念。
沒想到,此刻裴綽反應平淡。
而她,明明記得,上輩子裴綽的胸口有一個刀疤似的胎記,此刻卻一點蹤迹也無。
懷晴正在苦苦思索之際,耳邊卻傳來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
“柳姑娘,你的一整顆心,不都是在我阿兄身上?”
水汽升騰,仿佛結着一層屏障。
而他明明一股燥意,卻被這座屏障沉沉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