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長這副模樣啊,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解脫?”應拭雪淡淡道,“怎麼,殺了我?”
“這麼好看的人,張口閉口都是殺殺打打的。”江洵望眉頭皺起,“多想想世界和平這類積極向上的選項。”
“可你的眼神裡,我似乎找不到第二個答案。”
“這麼容易被發現的麼。”江洵望誇張地歎了口氣,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這點不好。”
應拭雪沒接話。
他靜靜看着這個不知來曆、莫名闖入地牢的“朱崇”,頃刻間便下了判斷。
此人不是原書的角色,或者說,不在原書的軌迹中。
這般桀骜張揚的性格,若真是原著人物,不可能毫無蹤影。
噢,還有一種可能。他和應家那幫人一起,死在玄栖山的大火裡了。
“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應拭雪心道。
既然如此。
“你的眼神我也讀得懂哦。”就在他沉默時,江洵望笑眯眯開口,“想必在琢磨什麼壞點子吧。”
他從袖間拿出本子,在上面随手一畫。
待打卡角色:應拭雪(√)
“不過我也不太在意,”合上本子,江洵望道,“畢竟我的目标已經完成了。”
他俯身,手掌按在心口,做了個優雅的西方貴族式退場禮。
“再見,應公子。”
期待你未來在我的劇本,演出精彩、成功。
就在他起完身,準備輕飄飄地離去時。
應拭雪忽然朝他笑了笑。
眼眸微彎,淺琥珀色的眼瞳籠罩着一層霧光,在燭火映照下仿若水光潋滟、星輝灑落。
太漂亮了。
漂亮得幾乎讓人忘了他是誰,忘了此地是何地,甚至忘了危險。
江洵望腳步微頓,一瞬失神。
可直覺遠比理智更快一步拉響了警報,刺骨的涼意從尾椎直竄天靈。
不對勁。
下一瞬,他臉上的僞裝轟然散去,露出原本那張風流不羁的真面目。
與此同時,無數細若遊絲的血色靈線憑空浮現,将兩人圍困其中。
咒力翻湧,它們如活物般,扭動着、遊走着,一圈又一圈,纏繞着兩人。
冰冷的靈力鑽入體内,沿着經絡行遊走,刺進骨髓,沒入識海,最終紮根在魂源深處。
魂契既成。
應拭雪依舊在笑,甚至看着江洵望瞳神色驟變時,笑意更盛,帶上幾分故意的惡意。
“怎麼。”江洵望眯起銳利的眼睛,聲音裡染上幾分咬牙切齒,“應公子像小孩子一樣,還要大人陪不成。”
“那……”
應拭雪正欲回應,身軀卻猛地一顫。
鎖鍊發出刺耳的震響,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撕開,攪動着五髒六腑,幾乎将他整個神魂都扯裂開來。
強行調動法力的反噬終于洶湧而至。
腥甜翻湧上喉,還來不及忍住便猝然噴出,濺上他和江洵望的衣服,甚至還有些濺在對方的脖頸和唇角。
應拭雪終于支撐不住,身體直直向前倒去。
江洵望眼疾手快,下意識伸手一把攔住,像是明白到什麼,眉頭擰起:
“你瘋了?!”
應拭雪跌入江洵望的懷裡,氣息紊亂,臉色蒼白,仿佛一口風就吹散。
他無法再維持平日的清冷,幾乎是本能地緊緊抓住江洵望的衣角,雙眼緊閉,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蜷曲成一團。
好疼。
好疼啊。
勝過每一次生剖心頭血,抽走骨髓。
可這終于不是那本破書的安排,而是他自己。
第一次,為自己做出的決定。
那日覺醒之後,應拭雪便嘗試了無數種方法想要逃離。
他不甘坐以待斃,不願順從劇情的安排。
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失敗,他把整本書的劇情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又一遍,找到了一個辦法:
燃燒自身心血,短暫壓制封印,通過“ 魂契”強行綁定另一人。
借由魂契之力,他便能借對方的靈息在一定時間内脫離肉身、短暫化形。
但代價極重。
魂契一旦成立,便是靈魂層面的綁定。兩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其實他還可以再等等,想想别的法子。
可就在看到江洵望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等不了了。
他讨厭他。
讨厭那副置身事外的從容,讨厭那種令人作嘔的掌控感。
像極了那個把他的命運寫成一行行字,再冷眼旁觀結局的“作者”。
他拉不了寫劇本的人陪葬,那就拉着這個莫名其妙闖進來的人一起。
不論他是誰,來自哪裡,有什麼目的。
從此刻起,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