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除了上課和例行外出撿垃圾之外,幾乎每時每刻都蜷縮在一起取暖。
那天我們倆被凍瑟瑟發抖的去撿垃圾,我雙手交叉着縮在袖子裡,脖子就差沒塞進衣服裡了,艾絲芙也不遑多讓,她吸着鼻涕,已經毫不在意以往最珍惜的外表。
事實證明,當你夠狼狽的時候是不會在乎所謂的形象的。
當艾絲芙被凍的開始打退堂鼓,準備在我耳邊慫恿我回去的時候,我們發現了快要與垃圾融為一體的一團東西。
“——拉克!...”艾絲芙失聲驚叫。
我心情複雜的看向倒在地上的拉克,和艾絲芙面面相觑。
拉克也是被我們坑蒙拐騙過的一個倒黴蛋,我記得他是被艾絲芙連哄帶騙走了好幾天的早飯和零食,明明長得五大三粗,卻非常憨傻,被艾絲芙來來回回的騙了好幾次都沒反應過來。
艾絲芙還在私底下偷偷笑過他是個大傻蛋。
顯而易見,拉克并不是被餓昏在這兒的,看着他身上單薄的衣服和青白的臉色就知道,再過幾個小時他就可以徹底和我們說再見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這時候艾絲芙居然停在原地蹲了下來,表情看上去非常糾結,我心裡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果不其然,沉默幾秒後,她咬着下嘴唇求救般看向我。
不是吧……
“你不會想救他吧?!”
我不可置信的和艾絲芙對視,心裡咯噔一下。我們現在都自身難保了,哪兒來的精力去救一個不相幹的人啊。
因為我明白就算把拉克拖回教堂,教母們也不會多看他一眼,要救活他隻能我們倆出力出資源。
艾絲芙怯生生的看着我,沒有開口說話,顯然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多麼的不切實際。
“别對我露出這種表情,趕緊起來走了。”我心情煩躁的開口,懶的看她騙人時的慣用表情。
一隻冷冰冰的手悄悄握住我的袖子,我不耐煩的看向艾絲芙,為她的天真感到了一絲絕望。
“我不記得你是那種善良的人設吧。”我語氣冷漠,狠狠甩開她的手。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你被人附身了??”
坑蒙拐騙用的信手拈來的她居然還有救人這種英雄情結?
“但是……如果不救他的話他就真的會死……”
“好歹我們騙過他那麼多次,也不能就這麼看着他去死吧!”她的語氣從一開始的猶豫變得堅定,褐色的眼睛緊緊盯着我。
“就看在他給我們貢獻過這麼多食物的份上嘛!”艾絲芙表情甚至開始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被我們騙過的人多了去了,你難不成碰到一個就去救?”我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在根本沒有能力的情況下,我們要怎麼樣才能救活一個人?
她難道就沒想過,在這過程裡我們也有可能會被凍死?
或許是看出我的态度,艾絲芙居然不管不顧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管,反正我碰到了,試試呗,萬一救活了呢。”
我瞠目結舌。
冷冽的風狠狠刮着我的臉,像是給了我幾百個巴掌一樣,我抖着手咬牙切齒的看着她。
我們倆對視僵持半天,我終于還是屈服了,跟她一起把地上的拉克拖回了教堂。
我冷眼看着艾絲芙忙的像隻小陀螺一樣,一邊把被子給他蓋上,一邊生火順便燒熱水。
我不是很想回憶接下來為了救拉克我們失去了多少東西,總而言之,那年的冬天,我過得很痛苦,食物,被子都被分享給了第三個人。
沒被凍死全靠我不要命的出去搶東西。
“根本就是為了自我滿足嘛。”我在心裡鄙夷着她的行為。
她隻是陶醉在拯救他人所帶來的自我滿足感裡而已。
在這種救贖他人的行為裡,艾絲芙仿佛獲得了一種成就感,一種被需要的存在感,很多次都為了懦弱的拉克跟我争吵起來。
她甚至罵我這麼沒有同情心早晚有報應,詛咒我有一天也會心甘情願的去救另外一個人。
我不屑一顧。
但我不得不說,可能艾絲芙真有點什麼烏鴉嘴之類的念能力,兩個詛咒都非常不科學的應驗了。
在我們越來越岌岌可危的關系下,終于有一天,艾絲芙把食物分成三份的時候我們再次被搶劫。
讓我不能接受的是,人高馬大的拉克居然非常懦弱,面對比他體型小幾倍的人害怕的不敢反抗。
跟藍毛吉娃娃完全就沒得比嘛!
我不禁在想當時或許我們都不需要騙,稍微恐吓下拉克,他也會把食物交出來。
被以多打少我們理所當然的輸了,再次失去了一天的食物,看着抱着頭軟弱不敢說話的拉克,和一旁不停安慰他的艾絲芙,我積攢的怒氣終于爆發了。
我們鬧掰了。
我不能忍受懦弱的同伴,以及明知道同伴懦弱,還對他無限溺愛的另一個白癡同伴。
我再次變回孤身一人,直到八歲後被趕出教堂。
在流浪的日子裡我也時常在想,一個人活着可真難啊。
為什麼流星街是這種地方呢?
這種充滿暴力,血腥,需要人們互相撕咬才能活下去的地方。
如果流星街是個和平,物資充足,美好的地方,或許我可以忍受他們倆分走我的食物,或許我可以接受他們軟弱的想法,或許我可以同意他們逃避的态度。
可惜不是。
幸好不是。
很久以後,我終于釋然。
我不再将這個地方與我所期待的,塑造的圓滿世界比照。
而是接受這個地方,愛它,屬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