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醫生笑道:“哦,那進去吧。”
說着,方岐推開門跟在趙繼儒後面走了進去。
裡面,文慧擡起頭看到趙繼儒就放下手裡的水果站了起來,随後就看到身穿一身警服的方岐。
趙醫生在裡面待了不過幾分鐘,檢查方鴻祎指标後方家兩口子謝過就離開了,隻剩下病房内的三人安靜。
“爸,”方岐彎腰靠過去看着病床上輸液的方鴻祎,“你如果哪裡不舒服就說,别忍着。”說完,方岐一看手機已經是八點,“媽我去買點吃的吧,你是不是還沒有吃飯?”
文慧擡頭看着他,“一會兒我讓李覺過來接你,你回去把爸的衣服準備好再讓李覺送過來,晚上我留在這睡。”
到了夜裡,方岐等李覺走後整理好病房裡的東西方鴻祎就已經安穩睡着了,他才小心關上病房門走到走廊外休息。
方岐兩隻手搭在扶手上看着醫院外面一排排白色的路燈,他身後的吸煙室到了深夜已經不會有人,整個走廊也隻剩下方岐一人,他就把頭微微探出窗外深深吸氣又歎了出來。
方鴻祎比文慧大六歲,八十年代都是看風評和家庭介紹結婚,文慧二十二歲生的方岐,方鴻祎不是感性的脾氣,從來不會對文慧說些關心直白的話,對方岐也是一樣。
方鴻祎不苟言笑,除了大事其餘家務小事全部都不做,方岐小的時候男孩子鬧得厲害,文慧在學校上完課還要接送方岐回家煮飯,然後料理家裡的大事小事。
文慧結婚就知道以後要照顧方鴻祎這個“大爺”,沒想到懷孕又生了個“小大爺”。所以文慧經常說:“真不知道上輩子欠你倆什麼債。”
後來方岐考上公安大學,入職警察,方鴻祎繼續個體經營一幹就是五六年,現在方岐三十歲,文慧女士才會開始跟自己兒子撒嬌鬧脾氣。
方岐看着不遠處的夜幕皺起眉,檢查沒寫,單位一堆事情還需要處理,案子還沒結……最讓方岐頭疼的是方鴻祎的高血壓。
文慧說的對,這高血壓就是定時炸彈。
到了這個年紀,方岐越發對這樣的問題敏感起來,他患得患失,而失去總是比得到多。
“呼……”方岐深舒一口氣,心裡堵得厲害。
到了現在,方岐竟也開始考慮是不是需要向組織申請崗位調動,因為這個案子從開始到今天持續了半年,他是第一次直面病床上的方鴻祎。
方岐思緒就好像是被打了一個結,别人解不開,方岐自己也解不開。
時間嗒嗒走了半圈,這時一陣淡淡的煙草香突然從方岐的身後飄過來,吸煙室門□□脆拉上,一個年輕醫生一人從吸煙室走出來,下午處理完病例的事情後,方岐就再沒看到他了。
淩晨三點,一陣清涼的風從迎面吹過方岐的臉,一聲微弱的腳步聲朝他慢慢靠近,直到方岐感受到那股煙草味越來越濃:
方岐抽煙,不過忙到今天一根都沒來得及抽。
他轉身,看到那個醫生一臉平靜地看着他,醫生的無框眼鏡在白熾燈下微微反光,他也看着方岐,幹淨的頭發被方岐身後的風吹起,露出了他清秀卻帶着些剛勁的眉眼。
“警察同志。”醫生叫道。
方岐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你……”醫生擡手指了指,“你跟我來我給你包紮一下吧。”
聽到這裡,方岐低頭一看,這才看到自己腿上的刀傷不知何時裂開流血,可如果不是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他那條黑色的警褲上有一灘血。
頓時,他才感到刺痛感席卷全身。
深夜,窗外時不時飛過一輛車,高高的醫院樓還能看到遠處馬路彎曲的霓虹。冰涼的空氣又薄又涼,就像是面對着一個冰窟裡徐徐吹來的風。
方岐低頭看着醫生小心地把最後的一角紗布剪開,然後輕輕地用醫用膠帶粘好。
“真是不好意思了,我還是去……”
醫生打斷他:“不用了,這個點收費處也沒人,就換點藥也不用非得走程序,順手的事。”
處理完後方岐笑了笑,那個醫生朝一邊的的飲水機走過去,方岐看着他直到他朝自己走過來遞過一個紙杯。
“喝點水吧。”方岐接過,紙杯裡半溫的水立刻傳進方岐的手心。
方岐點了點頭,直到那個醫生站到自己身邊,他同樣看了看遠處的路燈,而後雙手插進白大褂的口袋裡轉頭朝方岐仰起一邊嘴角。
“今天……謝謝警察同志了。”
方岐先是看着他,而後眼睛不自覺滑到他胸前的工作牌上。
【實習醫師 餘昇】
方岐看得清清楚楚。
三年過去,當方岐再次看到餘昇的時候餘昇的劉海已經梳上頭頂,他棱角分明的鼻梁上還是那副無框眼鏡,黑色的眼眸卻缺少了三年前的那種青澀,多了些沉穩和難馴。
這時候他也感歎,原來還真的有緣分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