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昇頭上流着血,後腦勺恰巧撞在牆面上讓他幾乎陷入了昏迷,方岐蹲下看着他臉上和脖子上的血,剛才子彈竟然是擦過他的脖頸而過的。
方岐愣了一下,就一寸,隻是一寸面前的人就沒命了,如果剛才不是他,中彈的就是自己。
“為什麼……”方岐艱難開口。
餘昇勉強睜開眼看着方岐,可他現在沒有一絲力氣。
“……”方岐也看着他,視線掃到了餘昇癱開朝上的手心,半幹的血迹混合着泥土渣,而泥土渣裡,就藏着他大拇指根上那顆方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痣。
方岐咬牙摘下了餘昇臉上最後的遮擋。
在餘昇的臉出現在方岐面前的一瞬間,方岐攥着口罩的手緊緊地捏着沒有松開,他脖子上的青色血管跟着鼓出來,兩拳也緊緊捏在一起。
這麼好的身手,這麼精準的觀察力,這麼決絕的膽量,怪不得……怪不得在曼裡的那天晚上他敢舉槍。
餘昇咽了咽口水擡起手拉住方岐的衣服,然後接力直起上身,方岐看着他咬緊了牙床,幾秒後,他掏出了身上的槍,對準了餘昇。
餘昇咳了兩聲,迷離着眼看他。
“真的是你!”剛才的為什麼是疑惑,而現在的為什麼卻是失望,“為什麼。”
餘昇靠近他,抓着小聲卻急切道:“你快走……快回去!”
聽到這句話後,方岐的鼻尖徹底酸了。
到了這一刻,方岐前幾天為自己做的所有心理建設突然崩塌,猜測也好像是被赤裸裸的驗證,根本不給他一絲接受和思考的機會。
他擡起手,對着天空鳴槍兩聲。
“快回去……”餘昇推搡着他,“快走……”
方岐沒有任何動作,他隻是沉默着,他怕他的任何微弱動作都會讓他忍不住在這種不合時宜的時刻徹底爆發。
“快回去!”餘昇的視線焦急亂瞟,然後端着軟綿綿的手朝方岐身上打了一拳。
方岐站起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餘昇一看這才松了一口氣,可讓他出乎意料的是,下一秒方岐并沒有離開,而是把槍收好後,彎腰拉過自己的手臂挂在自己脖子上。
“先去醫院。”方岐将他攔腰抱起。
餘昇拉扯着方岐的衣服:“你快走……不用管我,有人要殺你……快走!”
方岐還是固執地轉身。
話剛講完,方岐後背受力被人環住脖子朝後一拉,懷裡的餘昇徹底脫手,緊接着冒出一人拽過餘昇,餘昇來不及反抗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方岐還沒來得及看清發生了什麼,兩個身型跟他差不多的大漢緊緊把他鉗制在手裡,伸腳照着方岐的膝蓋窩用力一踢,他就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面前,兩個人随意地抓起毫無知覺的餘昇把他直接拖了起來,然後直接拖離方岐。
“你們要幹什麼給老子放開他!”方岐站起反抗,然後想要掙脫伸手去抓,結果後面兩人抓住他的後頸直接臉朝地用力按倒在地面上。
方岐吼着奮力站起,然後仰頭就照着後面人鼻子用力一撞。
這時兩輛面包車從不遠處飛馳而來,推拉門被拉開,餘昇被随意丢進了車廂内,緊接着那幾個人就拿出了繩子把失去意識的餘昇手腳徹底綁了個嚴實。
“狗日的!”大漢吃痛繞過來照着方岐的臉就是一巴掌。
“呸!”方岐吐掉口裡的那一團血然後死死盯着面前的幾人,“趁人之危。”
話停,方岐兩眼一黑重重倒地。
後來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到下午下班回家吃飯,門推開,開放式廚房裡站着的是文慧和餘昇,而方鴻祎也萬年不變地握着全家的遙控器調着自己想看的電視劇。
他還夢到文慧跟他說話,夢到方鴻祎沉默着抽煙,夢到李覺說案子破了,夢到餘昇跟他說他不是蔣升,那些案子也跟他沒有關系。
轉背後,他又夢到自己站在一條沒有邊際的海岸邊,對面就是浩瀚無邊的大海,大海中間有一座孤島,孤島上面寸草不生,隻有餘昇一人。
他伸手去抓,可是距離卻突然拉長,将兩人隔得很遠很遠。
現實裡,科文開着的警車循着槍聲停到了事發地,一陣涼風從車門口刮進來,周圍一片死寂,車上的幾人下車看着周圍出乎意料的甯靜,心裡的預感不約而同地朝不好的方向傾斜。
羅永明皺眉心情十分複雜,他在目光所及之處掃視着,拆遷區到處雜草塌房,甚至亂堆在地上的廢建材……
電筒打開,一束束筆直的光線射出冰冷的光,羅永明四處走着,周圍除了或多或少的血迹外,他終于在一個短牆角落找到了方岐的手表和餘昇那頂熟悉的帽子。
羅永明拾起餘昇的帽子。
“羅局,”李覺跑過來後朝羅永明搖了搖頭。
“找,”羅永明看着手裡的帽子,“挖地三尺都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