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車門,錢紙鹞坐了進去。
汽車起步,鐘庭金問:“鹞鍋兒餓了嗎,叔叔帶你去外面吃吧?”
錢紙鹞一點也不想和鐘庭金獨處,一口回絕:“回家吃。”
鐘庭金讪讪,問道:“是明天還是後天去勞動基地啊?”
錢紙鹞拿出手機背單詞,随口答道:“後天。”
“到時候叔叔可能沒法送你去了。”
本以為會被追問為什麼,可旁邊的人卻沒什麼反應,鐘庭金又說了句:“最近比較忙。”
果然,錢紙鹞從手機上擡起頭,嗤笑道:“你有什麼可忙的?”
他一個軟飯男,要工作沒工作的,成天沒個正經事,還好意思說忙?
鐘庭金說:“叔叔最近和朋友合夥承包了個山頭。”
“是嗎。”錢紙鹞興趣不大。
“我們是打算種點果樹的,不過現在沒那麼多錢,山都空在那裡,日子又白白過去了……”
啧,煩死了。
要不是背了太多東西,錢紙鹞也不會讓鐘庭金來接她,付出的代價就是要聽讨厭的人說話。
又不能把耳朵堵起來,那就讓說話的人閉嘴。
錢紙鹞打斷他:“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這……”鐘庭金略顯尴尬,“這不是你媽媽比較聽你的話嘛,你能不能跟她說說,看能不能……先借我點錢?”
提到錢,錢紙鹞謹慎起來,沒有直接回答他好還是不好,反問道:“你從哪裡看出來她聽我的話了?”她酸溜溜地說,“在我媽心中你可比我重要多了,哪怕我去死,她都不能和你分開呢。”
想起錢紙鹞曾以死相逼趙清瀾跟他分手,鐘庭金冷汗都下來了:“氣話哪兒能當真,你是清瀾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聽見你這麼說,該傷心了。”
在錢夢山還在世的時候,鐘庭金就和趙清瀾在一起了,也不怪錢紙鹞看他跟看仇人一樣,更可怕的是,錢紙鹞可能心理出了點問題,動不動就拿自殺要挾趙清瀾跟他分手,萬一哪天趙清瀾真的跟他分了,那他的上哪兒再找個人傻錢多的女人養他?
鐘庭金絕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于是接下來的一路,鐘庭金反倒開導起錢紙鹞來,列出一件件往事讓錢紙鹞相信趙清瀾最愛她,畢竟,她們母女不和睦,他才是成為炮灰的那個。
聽鐘庭金絮絮叨叨了一路,給錢紙鹞煩的,她都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收不到光的人,她越不想聽他說話,他一個人說得越來勁。
終于熬到家了,車在門口停穩,錢紙鹞推開車門迫不及待往家裡沖。
邁開腿沒跑兩步,錢紙鹞一腳踏進水窪裡,大叫一聲:“媽呀——”
褲腿濺濕了,錢紙鹞站在原地不敢往前多走一步,難以置信地看着滿地污穢。
“我在衛生間呢!”趙清瀾在裡面高聲說道,“你進來的時候小心一點,下水道堵住啦,髒東西全都返上來啦!”
“怎麼又堵了!”實在是太糟心了,錢紙鹞墊着腳尖小心翼翼往衛生間去,“上個月不是才請人來通了一次嗎?”
“你進來幹嘛?這裡面髒死了!”
衛生間已經能養魚了,趙清瀾穿着雨鞋站在水裡,試圖用掃把攔水,累得滿頭大汗。
一條幹毛巾遞過來,張語說:“紙鹞,先擦擦褲子。”
“别擦了,”趙清瀾索性把掃把一扔,“你去換身衣服,我們晚上去外面吃。”
“不管這裡了?”錢紙鹞問道。
“等吃完飯回來水就下去了。”
趙清瀾怄到吐血,這房子表面看着光鮮亮麗的,沒有一個不羨慕她的,實際隻有住在這裡的自己才知道,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哪哪都不順心!
廚房沒有廚房,吃個飯還要走上兩百米到老房子去吃;化糞池也沒挖好,不是馬桶堵住就是下水道返水;外面那麼大一個庭院幹什麼不好,錢夢山偏要種花,蚊蟲多就算了,時不時還爬進一條蛇來,睡覺都得睜着一隻眼;還有屋頂,這裡漏水那裡漏風,每年都在修修補補……
哪哪都是毛病,早就聽錢小偉說這裡要拆遷了,趙清瀾隻希望越快越好,她真是一天也不想再在這鬼地方住下去了!
“你爸就是冤大頭!”趙清瀾一手扶着牆,一手脫雨靴,恨恨說道,“你那幾個叔叔替他建這棟房子,也不知道昧了他多少錢,拿了錢還不好好幹,搞得我們現在麻煩一大堆,看看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拿了不該拿的錢,吃了他都沒拉的,兄弟幾個胃癌的胃癌,腸癌的腸癌,現在全部都死光光了,該死吧,這就叫報應……”
等錢紙鹞換完衣服出來,隻有張語還在下面等她,趙清瀾已經在車上坐着了。
她暗暗瞪了鐘庭金一眼,剛才那麼長時間,也不知道下來幫她媽一下,就知道在車上躲清閑,要這種男人也不知道有什麼用。
然而不滿歸不滿,錢紙鹞肯定不會說出來,她分得很清楚,這是她的家,沒道理要求鐘庭金這個外人替她們做什麼,付出得越多,他真當自己是主人了,到時候他趕都趕不走了。
兩人在後排坐好,趙清瀾系上安全帶:“出發!在勞改前帶少爺小姐去大吃一頓!”
“你才去勞改!”真皮座椅被錢紙鹞捶得邦邦響,“你全家都去勞改!”
張語滿頭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