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就立馬轉身上了軟轎,章姑姑跟在轎子另一側,沈清修的随侍竟然主動開口朝章姑姑道:
“太傅走得急,下人不知是奉了聖上旨意迎公主回宮,故忘了多備軟轎,姑姑且放心就是。”
章姑姑這才松了口氣,低聲朝他道了謝。
她雖然常年守在皇陵,但沈清修的名聲早就響徹整個大祈。
沈清修,出身沈國公府二房嫡子,年幼早慧,十七歲時便參加科舉并成為聖上欽點狀元,後入仕僅三年,便從五品官破格升至三品尚書。後又被特封了太傅,教導太子,成為聖上身邊的近臣,風頭無人能敵。
聖上竟然讓沈清修親自來接秦歡,章姑姑心中并不覺得這是什麼喜事,反而更加擔憂。
太極宮門口,秦歡看到了手持重兵把守着的禁軍以及跪在雪中的文武百官,而大殿裡則跪着皇帝的後妃及子嗣,烏泱泱地一大片。
衆人看到沈清修步行而來,身後的步攆上卻坐着一個髒兮兮的小姑娘,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連忙讓出一條路出來。
秦歡緊緊跟在沈清修身後,她感覺到衆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緊張,緊緊挨着沈清修走。
“沈太傅,您可算回來了!這就是大公主吧?老奴參見殿下!”
走至大殿,一白胡子宦官快步走了出來,先是給沈清修拱了拱手,緊接着就側身給秦歡行了禮。
也就是他這一聲高呼,衆人這才知道了秦歡的身份。
沈清修颔首,宦官迎着兩人走入内殿。
時隔數年,秦歡終于再一次見到了他。他躺在龍榻上,昔日的容顔早已蒼老,卻依舊透着強大的氣場,眼神依舊犀利。
“聖上,臣已将公主安全帶回。”
沈清修的聲音把秦歡拉回現實,她慌忙匍匐在地上,額頭觸地。
“兒臣參見聖上,”
“都平身吧,給太傅和公主賜座。”
皇帝的聲音有氣無力,這是在強撐着最後一口氣。
内殿中,除了皇帝以及沈清修和秦歡之外,隻剩一位負責寫聖旨的官員。
皇帝打量着十幾年沒見過的親生女兒,他回想了一下,當年先皇後生下這個大女兒時的場景,曆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回過神,皇帝看到秦歡身上穿着打滿補丁的棉衣,亂糟糟的頭發,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年幼時的影子。
“歡兒,多年未見阿耶,就沒有其他話要跟阿耶說嗎?”
皇帝忍不住先開了口,卻見秦歡連忙起身拱手彎腰,低着頭,小心翼翼。
“回聖上,兒臣在皇陵一切都好,不敢擾聖上擔憂。”
皇帝沉默了一瞬,他看到秦歡腳下單薄的布鞋,一股怒氣從心底猛地升了上來,正要開口找人問罪,卻又想到當年是自己将人趕出宮。
良久,他歎了一口氣。
“坐下吧,朕今日叫你回來,也是朕大限将至,去見你阿娘前,朕想把你的婚事定下來,也好放心。”
提到阿娘,秦歡的眼中才起了半分波瀾。
“近日漠北派使者過來,他們的王子岱欽想要求娶大祈公主。朕記得當年岱欽與你十分合得來,你可願意嫁去漠北?”
秦歡來的路上已經想了皇帝找她的一萬件事,卻沒想到是讓自己去和親。
皇帝說得好聽,口口聲聲為秦歡着想,但其實真正原因則是漠北這幾年兵力大增,半年前在與大祈交界處起了沖突,大祈兵力竟然不敵漠北。這種情況之下,漠北提出求娶一位公主,皇帝自然同意。
秦歡畢竟才十五歲,婚嫁乃是人生大事,皇帝雖然是問,卻帶着毋庸置疑的口吻,秦歡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聖上,臣以為,大公主并不是最佳人選。”
就在這時,一直未曾出聲的沈清修忽然開了口。
他走到塌前,聲音清冷,神态自若。
“漠北兵力不容小觑,應當派聰慧機敏之人留在宇文漓身邊,可随時向大祈傳達信息。”
皇帝聞言,看了眼秦歡,她一臉懵懂似乎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坐在那裡也畏手畏腳,這種模樣如何能取得宇文漓的信任。
“那就再……咳咳咳!”
話沒說完,皇帝忽然一陣急促的咳嗽,隻見手帕上已經染了鮮血。
沈清修正要去喊太醫被皇帝擡手制止,過了許久,皇帝再次開口,嗓音已經十分沙啞無力。
“傳朕旨意,朕仙去後太子即刻登基,太傅沈清修輔佐新帝,任何人不得有異。”
說完這段話,皇帝的眼皮沉重的快要睜不開了,恍惚之中,他看到了遠處的秦歡。
招了招手,秦歡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阿耶,”
她眼睛裡蓄起了淚水,滑落臉頰。
皇帝愣了下,然後将秦歡的手放到沈清修的手裡,兩人皆是一怔。
“沈愛卿,朕……将太子和公主都托付于你,還望愛卿……加以珍重!”
這句話說完,皇帝便忽然沒了力氣,手從兩人之間話滑落,摔在了塌上,雙眼阖上,了無聲息。
“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