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漢卿聳聳肩,“雖然那個侍女,一開始還是我安插過去的。”
聽着面前林漢卿的抱怨,王恒甫逐漸冷靜了下來,意識到眼前這人看似通情達理,實際上更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若想自保,最好順着他的意思說下去。
如果猜的不錯,此刻自己多半被囚禁在宛縣扶風派的臨時居處。現在最需要的是拖延時間,等黎紀和十三找到自己。
王恒甫迅速調整心緒,語氣平靜下來,“林宗主,方才您說願意回答我的問題。那我們能定下一個約定嗎?”
“我們永遠不要對彼此說謊,好不好?”
“那是自然。”林漢卿答得幹脆,“不過既然如此,那我也應該能夠向你提問。一問一答,最為公平。”
“既然你是我的孩子,那第一問,自然由你開口。”
王恒甫也不再謙讓,“十三傷勢究竟如何了?”
“我不清楚。”林漢卿似乎并未說謊,“她從背後偷襲之時,我回身的一掌她雖然躲過,但仍被掌風掃到中府穴和檀中二穴,造成她章門經脈内力輸送的暫時性堵塞。這也是她為什麼在第三招時會被我擊中肋骨,摔在牆上。”
“她應該斷了至少四根肋骨,如果不幸斷骨穿肺,恐怕活不了幾日。若不是當時你阻撓,我可能當場就将她斃于掌下,也不至于讓她再痛苦這麼些天。”
“十三現在仍然被你關着嗎?”王恒甫又追問道。
“你已經連着問了兩個問題。”林漢卿說着,舉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水,将其中一杯推給王恒甫,“她偷襲不成,逃了,我沒抓她。”
聽到此言,王恒甫稍稍安心。
“那現在該輪到我來向你提問了。”林漢卿舉起杯子,淺淺抿了一下,“你母親如今如何?”
王恒甫有些吃驚,沒想到林漢卿第一個問題會關心自己母親的現狀。
“母親她很好,最近一直忙于田苗法的施行,所以才會派我來陳縣。”
他有些不解,母親乃朝廷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一舉一動天下皆知,為何林漢卿還要特地一問?
似是看出自己的疑問,林漢卿笑道:“她好不好,從她親近之人口中說出,更讓我信服。人前光鮮,人後辛勞之苦,也隻有身邊人能知。”
“而且,王先儀不喜歡我打探她的消息。”林漢卿靠近王恒甫,語氣柔和,“你有所不知,那年我偷偷去看你,惹得她發了很大的火,還勒令我以後再也不許靠近你。”
王恒甫心中微動。
母親發火?自己倒不曾見過。不知這林漢卿究竟在母親面前做過什麼,能惹得她如此生氣。
“那你呢?從小到大過得如何,有很多朋友嗎?”林漢卿又抛出第二個問題。
王恒甫略作思索,便将自己從小到大發生的事情撿了幾件要緊的說。林漢卿時而插問,王恒甫也就照實情回答。
“那你呢?還有别的家人嗎?”興許是血脈相連的緣故,看着對自己幼時瑣事如此感興趣林漢卿,王恒甫也有些好奇,想知道林漢卿是否還有别的親人。
“我的母親和父親早就去世了。現在我隻有一個領養的妹妹。她的年紀嘛,應當要比你大上兩歲。”
“她的性格,倒也比你要飛揚跳脫些。”林漢卿掩口輕笑,“王恒甫,你卻是小小年紀就一把年紀了。”
眼前燭火搖曳,偶有一二燈花爆響。二人圍坐在桌前互相談起家人之時,竟然難得的有幾分溫馨。
“輪到我提問了。”王恒甫思量再三,終于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你身為一宗之主,為何要和陳縣縣令陳必聲同謀殺人?作為醫者,卻傷害普通人,不覺得羞愧嗎?”
林漢卿沉默半晌,緩緩開口,“對這樣的父親,是否很失望?”
王恒甫未曾作聲,看着林漢卿的眼神也并未閃躲,手指緊緊抓住衣擺。
“這話,是你從西瓜島二人處聽來的吧。”林漢卿語氣一轉,冷了幾分,“他們根本不懂我的苦心,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能夠拯救更多的人。”
“我們也别在這裡繞彎子了。”林漢卿神情坦然,卻帶上一絲洞察人心的意味,“我猜你如今最想問的,其實是“金枝”到底為何物吧?”
王恒甫冷哼一聲,“所謂長生不死藥?”
“非也。”林漢卿輕輕搖頭,“長生妄念,與其追求肉身不死,不若朝飲木蘭墜露兮,去尋找那精神永恒之寄托。”
他話鋒一轉,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笑意,“‘金枝’,乃是求仙之路上的一門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