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腰上前一步，溫聲道：“赤龍，為了救你，一臂又算得了什麼。”
“哎呀哎呀。”江流臉嫌棄地揮揮手，“你倆快别在這互訴衷腸了，我這忙了一天了，連口熱飯都沒撈上，不知碧凰姐姐能不能賞碗飯吃？什麼都行，我不挑食的。”
碧凰忍笑應下：“那還請江大俠稍候。”随即轉頭喚道：“洛卿——你最擅廚藝，随我一道去準備吧。”
說罷，她便領着洛卿離去。江流伸了個懶腰，與李蓮花一道，帶着廳内幾人各自回房歇息。
翌日一早，院外便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倒是來了幾位老熟人。
石水提劍走在最前，左側是紀漢佛，右側則是個陌生的官府之人。
江流不認得那人，但看他與李蓮花、方多病寒暄時的模樣，想來應是舊識。
石水與紀漢佛自是收到方多病傳信而來，但顯然二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時隔十年能再為門主效力，這差事還是他們四位院主猜拳分配的。
一進門，兩人二話不說便要朝李蓮花抱拳行禮。
李蓮花卻往江流身後退了一步，借勢遮掩，仿佛兩人是在向她問候。他輕咳一聲，眼神示意莫要太過。
石水與紀漢佛心領神會，順勢朝江流拱手：“江大俠，好久不見。”
江流點頭。
她自然知道這禮是沖着身後那位，但既然李蓮花有心遮掩，她也樂得配合，幹脆替他應了下來：“不必客氣。玉樓春和他一衆護衛都在後屋，由方多病與陸劍池看着，石院主與紀院主可自行前去接收。”
她頓了頓，轉向一旁那名身着官服的男子，略帶好奇地問道：“這位大人，不知緣何在此？”
那人拱手還禮，朗聲道：“監察司楊昀春，江大俠，久仰大名。此次奉命随行，是因這女宅中人，多數在官府皆有失蹤登記，家屬多年苦尋未果。此番正是來确認身份，通知親屬前來認領。”
“如此甚好。”江流點頭，随即轉向碧凰，“隻是如今這世道，對女子終究不夠寬容。”
她語氣放緩，卻語意沉穩：“碧凰，你年紀最長，也是她們的主心骨。能否勞煩你協助楊大人，将那些願意回家的姑娘妥善安置？”
碧凰正要應聲，江流卻又接着說道：“至于那些不願回家，或是回不去的……”
她解下腰間的令牌，遞到碧凰手中。
“讓她們去四顧門，尋喬門主。我想，她會好好安頓你們。”
方多病連忙插嘴：“去天機山莊也成！我家别的不多，錢倒是不少！而且我瞧這裡金玉滿堂，等兩位院主細細清點，定能補償諸位姑娘一筆。”
石水與紀漢佛聞言點頭，皆應了下來。
碧凰卻遲疑片刻，随即輕聲開口：“碧凰早已無家可歸。喬門主若願收留，固然是幸，但我隻想留在江姑娘身邊，替她做事。”
話音落下，廳中幾個同樣無處可去或早已斷了歸路的姑娘也紛紛随之跪下，齊聲應和：“我等願效力江姑娘，以報救命之恩。”
江流微一沉吟，倒也不覺為難，笑道：“那也好。眼下你們還是先一道去四顧門，等到年底，我帶你們一同回神仙渡。”
“神仙渡？”不知是誰低聲問了一句。
“是呀，神仙渡，不羨仙，我的家鄉。”江流笑着解釋，“我們那兒的父老鄉親，多是逃難出來的人，彼此扶持、互相照應。你們若願意去，正好合适——沒人會在意你們從哪兒來，又經曆過什麼。”
她話音一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哦對，正好碧凰姐姐這般有管事之能，還能幫我寒姨照看酒館生意。省得她天天催我回去。”
碧凰也笑起來：“能幫到江姑娘，我心底也是高興的。”
大廳幾人又說了會兒話，簡單交代了後續安排。楊昀春與兩位門主便各自帶人去忙。
臨行前，碧凰将一塊袖帕交給江流，說是留作紀念。江流雖覺奇怪，卻不便多問，隻道了聲謝，便将袖帕揣入懷中。
人潮漸散，大廳中隻剩下江流、李蓮花，還有施文絕與李一輔。四人面面相觑，相顧無言片刻後，便相互道别。
施文絕與李一輔結伴離去。臨走時，那李一輔不知為何，似是不着痕迹地朝江流看了一眼。這一眼卻都被江流與李蓮花看在眼裡，隻等方多病忙完回來，再一塊說說這事兒。
送走了楊昀春和女宅姑娘，又送走了押着玉樓春、女宅侍衛，以及從此處收繳的錢财的兩位院主後，整個女宅便隻剩下江流、李蓮花和方多病。還有——姗姗來遲的阿飛。
方多病語氣裡滿是戲谑：“您那武功，翻個山頭怎麼這麼久？等你來了，黃花菜都涼透了。”
阿飛冷哼一聲，倒是恢複了幾分往日神情：“給你三個月，你也飛不上這山頭。”
江流伸出手肘輕輕碰了碰李蓮花，低聲問他：“你用揚州慢替他梳理了經脈？”
李蓮花點了點頭：“總不能一直傻着，還要問問他在金鴛盟裡到底經曆了什麼。”
“也是。”江流輕聲應道。
眼下秋意正濃，秋景正好，糟心事告一段落，三五好友皆在身旁。
江流心情大為暢快。
“雖然這玉樓春人不怎麼樣，但選的地方倒确實不錯，我們好好休息一番，下午再出發。”她看了眼阿飛，這人怕是一整晚都在翻山頭，“走吧，方小寶，帶着你的阿飛哥哥去泡泡之前沒泡成的溫泉。引得活水，相當不錯。”
方小寶立馬拉着阿飛跑走，全然沒注意到江流對他的稱呼。
李蓮花卻是聽出來了，彎着腰湊近：“阿飛哥哥？”
江流也不怵，笑着回他：“有一日我走在河邊，河裡的河神突然冒出來，問我——”
“你丢的是這個相夷哥哥呢，還是這個蓮花哥哥？”
江流哈哈一笑，追着方多病和笛飛聲的腳步而去。
李蓮花耳尖微紅，沒有作答，心底卻十分誠實——
何不都要呢？
俠迹卷八：香閨燼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