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外突然傳來漕幫漢子的呼喝聲。老吳臉色驟變:“當家的,西牆根有新鮮馬蹄印!”
知意将嬰兒塞給婦人,摸出袖中防身的銀剪:“帶她從密道走,去城南染坊找徐掌櫃。”話音未落,頭頂突然炸開瓦片碎裂的巨響。
三五個黑衣人破頂而下,刀光直劈知意面門。她側身滾向麻袋堆,揚手撒出把石灰粉。領頭人捂住眼睛慘叫,後頸黥着的鸢尾刺青在火光中猙獰畢現——與刑場假屍耳後的一模一樣。
“果然是姜玉柔的狗!”老吳掄起木梯橫掃,趁亂拽着知意往洞口退。
知意卻甩開他,徑直沖向床底。謝珩教過她,這種老宅地窖必有夾層。指尖摸到磚縫凸起時,黑衣人已追至身後。刀鋒擦過後頸的刹那,她猛地按下機關——整張榆木床轟然翻轉,露出黑黝黝的暗道。
“接着!”知意将襁褓抛給老吳,自己卻往反方向跑。黑衣人果然調轉刀鋒撲向她,她抓起麻袋狠狠撕開,漫天靛藍粉末迷了衆人眼。這是謝家染坊特制的顔料,遇水即黏。
等黑衣人踉跄着追出地窖,漕幫的人早已帶着婦孺撤走。知意倚着枯井喘氣,後頸傷口滲出的血染紅了衣領。她摸出謝珩的玉佩按在傷口上,涼意刺得渾身一顫。
“化成灰都認得……”她望着掌心幹涸的血漬,突然笑出聲。那日冷宮大火,謝珩冒着梁柱倒塌的危險沖進來,也是這樣拿玉佩貼着她燙傷的腕子降溫。
瓦礫堆裡忽然傳來細微的“咔嗒”聲。知意握緊銀剪逼近,卻見殘破的織機底座下壓着個鐵盒。盒内整齊碼着十二卷絲線,月白、竹青、胭脂……全是她這些年給謝珩補衣裳用過的顔色。最底下壓着張泛黃的紙,邊角被血漬暈染成褐色:
【知意卿卿:若見此信,吾命當絕。地窖嬰孩乃姜謝兩族遺脈,托君撫之。江山重,不及卿袖一縷線香。——謝珩留】
紙背洇着深褐色的指印,知意用指甲輕刮,湊近鼻尖一嗅——是謝珩慣用的止血藥草味。
漕幫的哨箭突然劃破夜空。知意将信箋收入懷中,踉跄着朝染坊方向奔去。穿過巷口時,她恍惚聽見身後響起馬蹄聲,像極了那年雨夜,謝珩騎着踏雪烏骓來接她時,檐角鐵馬晃動的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