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森·加雷斯不知道那個人是否真的會遵守承諾,但他别無選擇。
他隻能孤注一擲,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賭上一把。
當他拖着重傷的身軀,在黑森林危機四伏的夜色中踉跄前行,幾乎要倒下成為潛伏掠食者的獵物時,他終于看見了遠方的一點光亮。
偉大的光明神,感謝您的指引……
求生的本能激發着血脈深處的狂暴,體外殘破的傭兵服猛然撕裂,寬厚的肩膀與結實的肌肉在瞬間膨脹,古老的科迪亞克血統覺醒,帶着久遠而原始的狂野氣息。他沒有時間感受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隻想奮力向光奔去。
然而返祖的力量消退得同樣迅速,當沖入法陣的刹那,他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倒下。
生命的終點……就到這裡了嗎?
可還未等意識徹底沉入黑暗,他便感覺到有光逐漸靠近。
拼盡最後的力氣,他勉強睜開眼,意識恍惚地想——光明神的頭發……原來是黑色的嗎?
昏暗的油燈投下朦胧的光暈,宋然的身影映入眼簾。微長的黑發被風吹得輕輕揚起,漫不經心地垂落在肩側,冷白的膚色在夜色中顯得愈發蒼白,卻又被燈火鍍上一層溫暖柔和的色澤。他靜靜地站在光裡,神情平淡,眼神帶着疏離,卻在此刻莫名顯出幾分……神聖的意味。
奧森意識徹底陷入沉寂之前,終于想起了這個男人是誰。
那是白天那個和他達成交易的治療師。
原來,他真的沒有騙我……
念頭一閃而逝,意識便如沉入深海。
宋然低頭看着面前這位身高目測一米九五的裸男,沉默片刻,心情有些複雜。
他聽說過某些血統純正的獸人,在瀕死時可能會激發血脈返祖,但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親眼見到。
……這運氣,未免太好了點。
他歎了口氣,彎腰将昏迷的獸人撈起,帶進溫暖的小屋,随手将人安置在壁爐旁的軟墊上。然後從儲物櫃裡翻出一瓶僅剩不多的中級治療劑,動作幹脆地灌進對方嘴裡,目光在他身上停頓了一瞬,最終隻是輕歎道:
“算你命大。”
他慢悠悠地蹲下,将手掌覆蓋在奧森胸口那道最嚴重的傷口上,指尖幽幽浮起一層冷白色的光暈。下一秒,溫熱的治療術驟然一轉,化作鋒利的高溫能量,毫不留情地灼燒着傷口,強行将破裂的血肉與血管焊合。
“……唔……!”
哪怕昏迷,奧森仍被疼痛激得低哼出聲,眉頭死死皺起。
但宋然神色未變,手下動作甚至更冷淡了幾分。
溫柔?那玩意兒能救人命嗎?
止血才是第一要務。
等确認這家夥一時半會死不了,宋然随手取了些能量石,給他蓋上毛毯,又繞着人用法杖勾勒出一個省時省力的小型治療陣。
做完這一切,他伸了個懶腰,仿佛屋裡并沒有多出一個重傷瀕死的獸人,徑自洗漱上樓,準備休息。
——
次日,雪停了。
陽光穿透重重疊疊的枝桠,灑落在林間的小屋,一些鳥雀在窗外叽叽喳喳,給這片黑森林蒙上一層近乎錯覺的甯靜。
奧森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安穩了。
壁爐裡的柴火早已燃盡,屋内卻依舊殘留着溫暖的氣息。他緩緩坐起身,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地面——
一顆顆因能量耗盡而暗淡破裂的能量石,散落在地面,隐約勾勒出某種陣法的痕迹。
……治療法陣?
瞳孔微微一縮,他眸色陡然沉了下來。
隻有高級治療師,才能布置治療法陣。
在艾爾大陸,想請人施展這樣一個法陣,光是報酬就得十萬盧比,還得自己提供能量石。
可這座小屋裡,那位随意将他撿回來的治療師,居然毫不猶豫地用了。
奧森怔了一瞬,心裡原本對救命恩人的定位,徹底變了。
樓梯上,宋然一邊打哈欠,一邊慢悠悠地下樓,正好看到獸人裹着毛毯,蹙眉沉思的模樣。
“醒了?”
他的聲音帶着初醒時的慵懶和一點不耐煩。
奧森聞聲擡頭,對上了那雙幽藍色的眼睛。
那個救了他的治療師,披着一件黑色睡袍,衣襟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微亂的黑發襯得皮膚更顯冷白。鼻梁高挺,五官俊俏,明明是副清冷禁欲的長相,卻莫名帶着點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異端感。
……像某種站在光明神廟之外,遙望世人的存在。
奧森微微屏息,旋即迅速站起身,将毛毯裹得更緊,鄭重地對他行了一禮。
“閣下,感謝您救了我!請問我該如何支付您的報酬?”
他語氣一絲不苟,神色真誠。
“我是芬裡爾傭兵團的副團長奧森·加雷斯,向光明神起誓,我願奉上我的一切。”
宋然靠在樓梯扶手上,饒有興緻地看着他。
治療陣的效果很好,奧森的狀态比他預期得還要好一些。除了胸口的緻命傷還隻是勉強結痂,其他的細碎傷口幾乎都已愈合……隻是,他現在半裸着上身,肩背寬闊,肌肉線條流暢,獸人的體魄無疑帶着侵略性的張力。
從宋然這個角度看去,視覺沖擊力……多少有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