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兩人再也沒有遇到過。
南城的秋天格外的漫長,氣溫忽升忽降,衣服減了又加,日子朝九晚五的過着,總帶給人一種深深的寂寥感。
直到那晚被那輛警車勾走心魄後,李沐晴看着陳語甯失神落魄地看着照片牆上的照片,半開玩笑地嘲笑她,
“當時火辣辣的太陽,他讓你踢正步踢得暈倒,你還喜歡他什麼?”
陳語甯默不作聲,沒有人知道,她的秘密還有一半。
隻有她自己知道。
她也不想讓他知道為什麼會認識他,因為覺得沒有必要,兩人本就是短暫相交的兩條線,以後可能不會有什麼交集。
就像那晚一樣,短暫相遇然後别離。
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頂多算個曾經相見過的陌生人。
但那天的重逢再遇,在她心底泛起了漣漪。
那個勁瘦的身影像一隻飛蟲一樣,時不時飛到她心間。
盯自習的時候,她坐在講台上托着腮幫子,看着台下一個個低着做題的蘿蔔頭們,也會出神的想着那天推開門後高挺肅立男人的神情。
自從知道他就在學校對面的公安局裡上班,每天上下班路過那扇氣派的玻璃門時實現她總是控制不住往那裡瞟幾眼。
盼望着下一秒能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人是一個矛盾體,也是貪婪的。
既要又要這一條,有點太過分了。
這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陳語甯想。
某天周末一個安靜的午後,她坐在沙發上,靜靜地望着照片牆發呆。
李沐晴今天加班審材料剛剛回到家,看到陳語甯下午給她發的消息,直接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我去,你真的又遇見你那個帥教官了?”
“嗯。”思緒被打斷,陳語甯随便拿了桌子上的一顆橘子扒了起來,将手機開免提放到大腿上,聽着聽筒那邊略顯激動的女聲。
“笑死我了,你還得感謝你逛超市貨比三家的習慣,不然人家還沒有辦法從你手中拿走老幹媽醬。”
說起那天在超市裡的事情陳語甯就想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自己好像站在那裡糾結了許久。
多久呢?
她也不确定,總之當時的場景現在回想起來很尴尬。
她低頭胡亂一通地揪着橘子瓣上的脈絡須,抓狂開口:“……别說了,我真的快尬死了。”
李沐晴在那邊笑得颠三倒四,略顯狂妄的笑聲讓陳語甯聽的刺耳。
“後續呢?”
“沒有後續。”
“你沒有告訴他你們倆的淵源?”李沐晴笑夠了,還在那邊咳嗽兩聲。
陳語甯知道她說的他當軍訓教官這件事。
“閨閨,我沒有想過其他。”
他太優秀了,帶訓的時候通過他的隻字片語,高考636分,學過播音主持和音樂,本想着考藝術類院校,結果通過提前批進了警院,是班裡的班長,還入了黨……
那天聽到人家對他稱呼感覺他的職位應該也不低。
回憶到裡,陳語甯深歎了口氣。
“這兩次的遇見也就是巧合,沒有必要。”
“陳老師,還沒多想呢?”李沐晴倒在了沙發上,對這個‘虛僞’的女人有些嫌棄,于是故意夾了一聲,“照片牆上最底下的照片挂着的是誰呀?”
被點到心事,陳語甯也沒跳腳,“我那是回憶人生中每一個終要的節點。”
“哦?那我怎麼沒見陳老師挂個高中畢業的合照呢?”
“李沐晴!”陳語甯惱羞成怒。
李沐晴舒坦了,在那邊又笑了起來,“行了,不鬧你了,咱們如今事業雖不能說有成,但後半生養活自己肯定沒有問題了,如果緣分來了我們就坦然接受吧。”
長達二十多年的單身生活已經讓陳語甯無法感知到自己是否還有愛人的能力。
但是那天的心率飙升和腎上腺素的急劇分泌确實很久沒有經曆過,久到她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是哪個人讓她出現這個反應。
“不說這個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過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你明天過來吧,幫我磨個課。”
市級的公開課評講很快開始,她這段時間一直在反反複複地修改逐字稿和要用到的ppt。
“沒問題,保證準時到達。”李沐晴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她倆從小學認識,成為好閨蜜之後雖然初中高中都不在一個學校,但是聯系一直沒斷過,即使李沐晴大學去外省讀的,也都是對方最好的朋友。
畢業之後又幸運地考到南城,但是李沐晴在北邊,離宛南中學還有些距離。
電話挂斷後,陳語甯将手中的橘子皮起身扔到垃圾筒裡,準備再回卧室磨一下逐字稿。
路過照片牆,她忽然停住了腳步,她選擇每一張照片都是帶着笑臉的,和父母的,和家人的,和閨蜜的,和朋友的,自己的,風景照以及唯一例外的——和他的。
軍訓結束後輔導員老師扛着索尼相機給班裡的每一位同學和周景宸都合拍了一張照片。
軍綠色的迷彩服旁邊是一身整潔規整的警服,女孩兒的身子微微像一旁傾斜,克制又理智,兩人都在微笑着。
她抿了抿唇,餐桌上還擺放着沒有吃完的老幹媽醬。
……
“同學們,範仲淹是北宋政治家、文學家。他出身貧寒,為官以後始終嚴于律己,以人民疾苦為念,并以所得俸祿在家鄉置“義田”千畝,救濟族中貧寒的人,死後無餘财;在朝廷則敢于直言進谏,被歐陽修譽為“立朝有本末”,雖屢遭貶谪,而全不在意……”
陳語甯站在牆上挂着的小黑闆旁邊娓娓道來。
試講到淩晨,實在是熬不住了,她和桌上的教案一起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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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八點半收到李沐晴的短信時對方還有十分鐘就到樓下。
陳語甯還不慌不忙地從床上爬起來,一臉哀怨。
這女人怎麼醒的這麼早,好不容易有個周末時間不多睡嗎?
她掙紮了半響,才慢吞吞地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進了洗手間。
涼水上臉,立馬精神不少。
人敲門的時候,她還在刷着牙,透過貓眼看清楚來人後,才打開了門。
“來的挺早啊,大小姐。”她故意對着李沐晴口齒不清地講話,牙膏沫子有的飛到空中吹到她臉上。
薄荷味的牙膏讓人馬上神清氣爽,李沐晴給足了力氣拍了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