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外人,不用那麼客氣。”
這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徒弟他可是心裡有數的很,看着他的得意門生,認真細緻,謙遜嚴謹,無論是理性還是感性上他都有分寸。
從跟着他辦案再到後來漸漸地能獨當一面,李勇看着周景宸的一步步成長,從兩年前新來的毛頭小子到現在為人處世遊刃有餘他倒是欣慰得很。
“師傅,關于進校園宣講的事情,我想申請帶隊去宛南中學。”周景宸站着标準的警姿,不卑不亢地開口。
“這點小事,你這個隊長自己決定就好了。”話語剛落下,李勇想到了什麼,接着問道:
“有特殊情況?”
“嗯。”
入行這兩年,周景宸見證過無數嫌疑人被捕後的忏悔,無論是為自己,為家人還是為自己的孩子,可惜做了就是做了,迷途知返在一紙判決書面前輕如鴻毛。
理性和現實都告訴周景宸不要多管閑事,就算自己有私心插手這件事,也不能改變一人犯罪連累三代人的後果。
這是工作後社會給他上的第一課。
可那天小男孩獨自靜默地坐在座椅上的身影深深觸動了他,沒有超出同齡人的飛機頭、漏着腳脖子的‘健美褲’,也沒有‘花臂’,那雙含着稚嫩和天真的眼睛讓他心軟。
他想着去接近一下小孩子,聽聽父母在他心中是個什麼樣子的形象,有沒有可能讓他擺脫留守兒童的名号。
李勇聽後沉默了許久,門外空曠的走廊中傳來幾聲皮鞋踩在地闆磚上的聲響,幾秒鐘後歸于沉寂。
沉默如膠的氣氛中卻更加堅定了周景宸的想法。
“我想從他的孩子入手,進一步調查一下那個男人。”
皮質座椅的皮墊彈回了一些弧度,李勇從椅子上做起來走到周景宸的身前,視線對上他堅毅的眼神。
周景宸默默地提了口氣,靜靜地看着面前面容嚴肅的男人。
“還記得當初為什麼踏進這行嗎?”李勇忽然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那一瞬間他想起的是大學時期讀誓詞的場景,操場上幾千人齊聲锵锵地喊着:
‘我是中國人民警察,我宣誓:堅決擁護中國共産黨的絕對領導,矢志獻身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對黨忠誠、服務人民、執法公正、紀律嚴明,為捍衛政治安全、維護社會安定、保障人民安甯而英勇奮鬥!’
每個男兒心中都有一個英雄夢,如果有機會誰不想去成為小時候拿着玩具木倉時神氣時的自己呢?
破口讀出的誓言回蕩在操場上,也烙刻在了每個人的心中。
他回過神來,堅定緩聲逐字地說出口:“對黨忠誠、服務人民。”
“小子,你要記住人啊等老了回過味之後,再回頭看看,錢财縱是世俗不可或缺之物,但是都不及一顆初心值錢。”
有多少人随着時間長河的推進,漸漸在璀璨星空中迷失了自己。等自己老了問問自己,你就會說,年輕才會有初心。
李勇希望周景宸能在漫漫警途中留下自己的一片淨土。
周景宸明白師父的意思,什麼也沒說,隻是朝他敬了個标準的警禮。
李勇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一會去找小李,讓他把孩子的戶籍信息調出來。”
“謝謝師父。”他默默地後退一步,松了松站得緊繃的腿。
“你作為咱支隊的隊長,宣講這件事你和趙鋒桦一起負責一下,咱們大隊都要全體出動,到時候各個學校會和你們對接。”
“好,我知道了。”
周景宸出去之後先去找小李查一下那個男孩的信息,學籍信息顯示他在南城宛南中學初一(1)班上學,他心裡便有了數。
忙活了一天一看時間已經快六點,外面已經籠罩了黑色的幕布,呼呼的北風吹得窗子亂響。
天氣預報說下周大降溫。
他坐在了椅子上揉了揉眉心,辦公室開着空調,感覺到有些熱,就把外套脫掉了。
常年規律地訓練,即使穿着薄薄的襯衫,也能隐隐約約看見藏在衣服底下肌肉線條,緊緻、起伏。
到點之後同事們陸續下班了。
“宸哥,還不走嗎?”
“你們先走,我馬上。”
“好嘞。”
周景宸沒有選擇住宿舍,一是覺得和别人合住有諸多的不方便,二是他這人睡眠淺,一有風吹草動就容易醒來。索性在警局附近租了個小居室。
他整理了一下手頭的工作,看向一旁還在埋頭寫材料的趙鋒桦。
“我和小李負責宛南中學和二中的講座,其他的幾個學校你負責分一下吧。”
“行。”
“還有,去宣講的時候态度适中,嚴肅一點最好。”
“行了,知道了。大隊長快下班回去吃飯吧。”
“得嘞,您慢慢寫。”
“滾。”
打趣完趙鋒桦,周景宸穿上衣服離開了警局。
路上給周母打了個電話。
他們家在威市,是個美麗的海濱城市。父母都是高知,媽媽王淼是畫家,爸爸周文煜在政|府工作,他還有一個小他8歲的弟弟正在上初中。
“喂,媽,最近怎麼樣?”
“景宸啊,我們都挺好的,你呢?有沒有按時吃飯?”
“剛下班,在回家的路上。”
“記得照顧好自己。”
“嗯。”
今天周一正值中學生放學,路上有些堵車,索性他也不着急,就找了個公交站牌底下的長椅,坐下來打電話。
“兒子啊,媽媽想問問你,最近有沒有遇到喜歡的女生啊?就是問問,沒有别的意思。”
父母很開明,實行的是放養式教育。周景宸小時候沒挨過打,頂多被爸爸罵過幾次。父母對他感情問題也一直保持支持态度,隻要他喜歡就行。
他們也知道周景宸在高中談過一次女朋友,後來分手了,大學四年也一直沒聽他提起過談戀愛的事情。還很擔心他是不是被感情傷到了,不敢談了。
他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想到了一個姑娘站在超市貨架間手裡拿着老幹媽醬在那裡自言自語。
他自顧自笑了一下,
“要說喜歡好像沒有,倒是遇到了個比較有緣的女生。”
不知什麼時候,他心中已經将和陳語甯的兩次偶遇下意識地認定為挺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