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剛才宣講中嗓子沒歇過,此刻聲音有些沙啞,和那天晚上他在警車中開口講話的聲音一模一樣。
陳語甯沒着急回答他,反而讓他再喝口水。
“先坐吧。”
周景宸沒動。
陳語甯輕歎了口氣,話至此從,她承認了。
“我是錦城師範大學的,也是你帶訓過的學生。”
事到如今也沒有想再瞞着他,她把桌上的沙漏翻了個身,繼續說:“那晚在車裡我确實沒看見你的臉,但是與你同行的警官告訴我你姓周,那時候我并沒有确定是你,直到那天你來學校出警,我才知道你考來了南城。”
倚在桌旁的腿站麻了,陳語甯站直換了另一條腿撐着,手裡下意識地去揉已經沒有知覺的那一條腿。
周景宸認真聽着,神情晦暗不明,手上把她的椅子拉到了他旁邊,示意她坐下。
她也沒扭捏,當即就坐了。
周景宸站在她面前,低頭看着她的腦袋。
“後來……”
“後來我們就在超市相遇了是嗎?”周景宸打斷她。
“嗯。”
陳語甯也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保溫杯喝了口水,沒把杯子放下,就這麼捏在手裡。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認識我?”
他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陳語甯手指捏緊了杯子,手上的青筋已經微微凸起。
藏在心底的心思好像要被人靠近發現,這種感覺帶給她許多不安和焦慮。
她不知道怎麼開口,“我……,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吧。”
陳語甯用的是肯定句。
确實,周景宸已經對她沒有任何印象。
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既然不記得,我又何必再告訴你這件事?”
陳語甯的反問一時間讓周景宸不知道如何作答。
牆上的秒針走了半圈。
“那次我記得帶了你們整個系的同學,一百多個人,加上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我……”
“我知道,你不記得很正常。隻是沒想到我們倆還挺有緣,多多少少碰見了好多次。”
陳語甯苦澀地笑了笑,站起來拿走了他手中的紙杯,又去給他倒了一杯水。
兩個班的語文作文本整齊地羅列在地上,成為兩人之間唯一的間隔。
偌大的辦公室靜的出奇,唯有飲水機中涓細的水流聲響着,杯壁中的水滿了大半,陳語甯借此機會整理了一下心情。
呼出一口淺淺的氣,做好重新面對他的準備。
“抱歉。”不是玩笑,也不是戲谑,這是一聲認真正經的道歉。
杯子還沒送出去,她以為自己幻聽了。
陳語甯怔愣住,瞳孔輕輕收縮,眸中流露出一抹不解和差異:“什麼?”
她沒料到周景宸會給她道歉。
我一直記得你,你卻從未真正認識過我。
沾着檸檬汁的小刺密密麻麻刺在了心上,泛起腫脹,酸痛,不甘。
酸澀的情緒有些壓不住的迹象,眨眼的頻率多了幾次,她使勁擠壓着心中的苦澀,嘴上開玩笑應和着,“倒什麼歉,你又沒錯。”
“再說,你不認得我很正常,如果換做是我,我也不一定會在那麼多人中記得一個普普通通的女生啊。”
周景宸憑多年辦案的經驗,能感覺出來她整個人情緒低落。
這件事是自己理虧在先,還主動招惹人家問這個問題,所以他給她道歉,真心實意的。
他主動從她的手中接過紙杯,溫和地開口,“那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
“我叫周景宸,畢業于錦城警察學院,現任南城公安局網安大隊的隊長。愛好運動,爬山。”
他一本正經地向陳語甯介紹自己,那雙眼睛滿是柔和。
陳語甯很愛看他的眼睛,真的像是有無盡的引力,讓你陷進去。
陳語甯被他突如其來正經的話語搞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氣氛到這了,扭捏隻會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我叫陳語甯,畢業于錦城師範大學,現在在南城宛南中學任教語文。愛好嘛,旅遊算嗎?”
她明媚的笑着,梨渦淺淺。
桌子上的沙漏此刻全部落下,一分鐘的時間已經流過。
兩人相視一笑,達成了某種默契。
周景宸象征性地把手伸過來,陳語甯一時間沒想過來他要幹什麼,微微歪頭看着他,隻見他又往前伸了一下,她才明白是要跟她握手。
她低笑了兩聲,才把手伸了過去。
他的手指修長安靜,骨節分明,指甲修剪的圓潤整潔,白淨的皮膚下肉眼可見的淡淡青色紋路。
看起來格外有安全感。
手指虛握,旋即松開。
力道把握有餘,但還讓陳語甯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力道,屬于男人的力量感。
陳語甯一到秋冬手腳就會冰涼,剛才相握的一瞬間他的手給她輸送了不少的熱量,暖意留在指尖,她收回手掌垂落在身旁,偷偷地攥緊了拳頭。
試圖留住這溫暖的餘溫。
重新認識完了之後,周景宸也沒忘正事。
“王墨豪是你們班的學生是嗎?”
“是。怎麼了?”
此刻不宜透露太多,他隻能從側面去了解情況:“這個小孩性格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