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椿禮沉着一張臉,周身的氣壓低得可怕,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冷笑,那抹弧度沒帶來絲毫溫度,反而添了幾分陰冷。
時清夏沒想過會和季椿禮這樣直接的碰面,被他毫不避諱地直視着,可以清晰地聽見她慌亂的心跳聲,有些心虛,下意識地往顧書錦的身後退了下。
顧書錦以為時清夏是不好意思,同時他也注意到了季椿禮,他挑釁地看了眼,握住了時清夏的手。
時清夏的心猛地一顫,不安地想要抽出手,卻被顧書錦握得緊。
她偷偷看向季椿禮,正好對上他愈發陰霾的目光,将她牢牢地鎖住,她的身體不自覺地僵了。
“我們年前在一起的,有半年了,就是......”顧書錦和顧老爺子的談話全然沒注意到時清夏的變化。
季椿禮微微眯起了眼睛,在心裡推算了下時間,半年前,她和他還沒在一起,他冷笑一聲:“呵。”
是他剛答應教時清夏騎馬的那日,所以那天她急匆匆地離開,是為了顧書錦,和他在一起。
他居然還擔心她,怕她有什麼事,到頭來他隻是個被玩弄的小醜。
忽然覺得眼前人像是從未相識過。
季椿禮腿上放着的手早已攥成了拳頭,指節因用力過度微微泛白,半挽起的襯衫袖扣下是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太陽穴突突突的跳着,他的下颚線繃得緊緊的,幾次想要站起身将時清夏帶走質問她,卻又被理智強忍壓制着。
曾經她說不想公開的原因還在他的腦海裡反複跳出,原來都是謊言是嗎,真正的原因在這裡,她甯願和别人承認,都不願意和他。
可笑的是他居然都信了。
他沒名分就算了,男小三算什麼?
他和她之間所發生的事又算什麼?
“顧老爺子,那你今天算是喜上加喜啊,好事将近,今年要是辦了,明年說不定就能抱到重孫了。”
時清夏的餘光一直觀察着季椿禮,他從始至終都是沉着臉,面無表情地盯着她,不曾移開過一下。
被他看的脊背發涼,她輕輕拽了拽顧書錦,想要讓他開口說點什麼,把這個話題跳過去,可他卻無動于衷。
反而顧書錦笑着,低頭湊近她的耳邊低聲說了句:“在待一會兒我們就離開。”
那樣的動作讓季椿禮看在眼裡,有些像是在親昵的撒嬌,很是礙眼。
他的唇抿的緊,桌上其他人交談的話聽着刺耳。
“喜上加喜?”季椿禮擡了擡眼,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褶皺,像是置身事外,與他無關緊要的事,語調拖得極長:“确實是挺驚喜,我記得時小姐,”他故意停頓了幾秒,目光平靜得近乎漠然,視線落在她慌亂地眼睛上:“挺怕疼的,生孩子恐怕不太行。”
他的話意味深長,一瞬間,在座的都看向了季椿禮,空氣凝滞得讓人窒息。
季椿禮看着時清夏刻意别開的側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淡漠的聲音輕聲将稱呼改了口:“應該是沈太太。”
時清夏擡頭對上他的視線,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不是。”
季椿禮絲毫不在意,慢悠悠的補充了句:“上次送你回家,在我車上落了東西,一會兒記得拿走,免得讓人誤會。”
顧老爺子的臉色變了變,看向顧書錦。
顧書錦笑了下,從容不迫的出聲解圍:“上次我有點事,沒去接成清夏,多虧了椿禮哥幫忙,謝謝椿禮哥。”
“......”季椿禮始終保持着挺直,眉尾挑了下,沒回他的話,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他漫不經心地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家父差不多快到了,我去接一下。”
他從椅子上起來,轉身的瞬間,時清夏下意識地向前邁,耳裡突然傳入在座的笑聲,她才反應過來身旁還有人。
她的唇角還維持着禮貌的弧度,口中應答的話語變得幹澀。
時清夏看着季椿禮漸行漸遠的背影,明明她該松一口氣的,可現在的她明顯比剛剛更慌了,她很想追上去和他解釋,不是他想的那樣。
“走吧。”顧書錦拉了拉時清夏的手。
時清夏回過神,低垂着眉眼,扯了扯嘴角:“好。”
角落,時清夏把手中的酒飲盡,怎樣都提不起興趣。
她該慶幸的是,幸好她父母和唐永峤去了國外,沒來參加這場壽宴,否則會更亂。
顧書錦上次堵了她之後,她才得知何婉誤會了一些事情。
這場鬧劇怎麼樣才能結束。
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她煩躁的從侍者端着的托盤裡又拿了一杯酒。
嘴裡低喃了下:“沈太太?就不能是季太太嗎。”眼前浮現出季椿禮冷漠的樣子,他說的話刺痛着她。
時清夏擡頭看了眼正在和别人交談的顧書錦,捏着酒杯的手緊了緊,她的臉色變了變,明白了什麼。
顧書錦這樣的用意,不就是等于向其他人宣布她會嫁給他,讓兩家的長輩都認為他們會成。
今天的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她父母的耳朵裡,時清夏咬了咬牙,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仰頭飲下杯中的酒飲,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從包裡拿出幾張鈔票,放到侍者的盤子裡,囑咐了句:“顧少爺要是問起我,你就說我去衛生間了。”
“知道了。”侍者微微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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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年晟要來是真,接他是假,隻不過是季椿禮離開的借口罷了。
季椿禮走到了後花園裡,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長,吹着微風,剛剛的畫面一次比一次清晰的闖入閃過,他倚在石欄杆上阖着眼,彎着的指尖松了松領帶,才覺得能呼吸上來。
原本是想清醒清醒的,現在怎麼更加混亂了。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揪着,有些疼,垂着的眸輕眨了幾下,他的視線忽然有些模糊,一滴溫熱從他的眼角滑出,在他緊繃的下颌線上搖搖欲墜,悄無聲息地墜入陰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