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到醬汁味道的瞬間陳景明微微睜大,擡眼看向楚峰。
“好吃嗎?”楚峰能從陳景明的眼神裡看到喜歡,笑着說:“毛辣果做的。”
陳景明嚼吧嚼吧:“毛辣果?”
楚峰提起筷子攪拌自己的,“就是野生的小番茄,小時候院子裡種過,你很喜歡吃的還記得嗎?”
陳景明仔細回想片刻,記憶中确實有到處采摘野果的片段,但已經分辨不清吃的是什麼東西了。
“這個季節沒有毛辣果,去年秋天我買了很多,洗幹淨了凍在冰箱裡,平時做火鍋、焖鍋就抓一把放進去。”楚峰說着微微抿了下嘴唇,“哥看得出來你胃口不好,想着這個酸酸的很開胃,早上起來拿這個做了澆頭給你拌粉拌面吃。喜歡嗎?”
“嗯。”陳景明說。
早餐的分量不大,楚峰特地做得很少,雖然吃了很久,但全都吃完了,他起身主動要去洗碗。
楚峰正在回微信消息,看陳景明要收拾碗筷,“寶寶,我來。”
說完要從陳景明手裡拿走。
“我會洗碗的,哥。”陳景明說。
“不用你洗。”楚峰回答。
陳景明:“為什麼?隻是洗碗而已,飯是你做的我來洗碗剛好。”
楚峰:“不為什麼,哥不要你洗。”
陳景明撓頭。
“你什麼都不用幹。”楚峰端着碗走進廚房。
陳景明也跟過去,“哥,你是不是還當我是小時候那樣什麼都不會呢。”
楚峰義正言辭地說:“不是不會,是不用。”
陳景明:“那我不成廢物了嗎?”
楚峰彎着腰洗碗,笑着轉頭說:“誰說你是廢物,叫他來找我。”
比廢物難聽一萬倍的話在過去的一個月裡陳景明聽過太多,此刻隻能抿着嘴唇假笑一下。
“你做自己喜歡的事,寫東西。”楚峰轉過頭去繼續洗碗。
陳景明腦海裡閃過無數顯示着詛咒的電腦屏幕畫面,他靠着門框,不自在地用腳尖點點地闆。
“不喜歡了。”
“為什麼?”
“寫不好。”
陳景明的話音剛落,楚峰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寶寶,不能這麼說自己。”楚峰雙手搭在陳景明肩膀上,但是陳景明一直低着頭,楚峰幹脆俯身歪着腦袋看他的臉,“寶寶?”
陳景明後退一點:“就是寫不好,寫不出來了。”
楚峰上前一步:“以後會寫出來的,擡頭看着我。”
陳景明從小就聽楚峰的話,此刻他發現這一點還沒有變,陳景明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執行楚峰的話。
他看到楚峰堅毅的眼睛裡也有痛苦。
“你寫得特别好,會寫出來的,别這麼說好不好?”楚峰說。
陳景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楚峰看着變得寡言的弟弟,心裡有點堵。
都是我的錯,他想。
牧場距離家裡有二十公裡,因為都是山路,開車要四十分鐘左右。
陳景明一開始窩在副駕駛裡故意坐得很低,後來發現根本沒人會注意他甚至根本沒人就慢慢放松下來。
長溪市山地地形,布滿了橋梁和隧道,蜿蜒的道路在群山縫隙之間盤桓。
楚峰的車載電台正在報道着百裡杜鵑的盛況,車子穿過一個很長的隧道之後視野忽然開闊起來。
正是四月,花開的季節,各種不同濃度的粉紅白花點綴在山腰,風吹過來的時候陳景明幾乎能問到花香。
遠處是一個巨大的山谷,大片草地上密布着小山包和亂石,以及慢悠悠吃草的黃牛群。
“哥!”陳景明有些激動,轉頭看楚峰。
似乎早有預料,楚峰爽朗笑着,單手扶着方向盤,“就是那裡,快到了。”
陳景明憂郁的眼睛有了一絲光亮:“好漂亮。”
車子在一棟兩層宿舍樓旁邊停下,門口用水泥鋪平了堆放不少機械,在這裡既能看到大部分牧場草地,又能看到不遠處的廠房。
這裡比陳景明想象的還要大。
楚峰從後面貼近,摟着陳景明的肩膀:“怎麼樣,這都是哥給你掙的家業。”
陳景明轉頭看他:“是你的。”
楚峰:“也有你的,賺錢了咱哥倆一起花,哥給你攢着彩禮錢呢。”
陳景明緩緩把頭轉過去看着草地不語。
“……”
“大哥!”陳朗忽然從側面的辦公室裡冒個頭出來,“這批檢疫報告你過來看一下。”
楚峰應了一聲,低頭跟陳景明說:“走,一塊去看看。”
陳景明:“你去吧,我自己呆着。”
有一頭黃牛在栅欄外徘徊,純真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裡面的人。
養父母家在城市裡,沿海地帶的環境和長溪市完全不一樣,陳景明沒在外面見過活的牛覺得很新奇。
陳景明坐在長椅上,感受着陽光曬在臉上的感覺。
四周安靜得隻有風聲,陳景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楚峰看完檢疫報告确認沒有問題,簽了字。
“大哥。”陳朗看着門外,“景明變了好多,是因為長大了麼?感覺不可愛了。”
楚峰弟達作響,嚴肅道:“哪裡不可愛了?你說這種話的時候更不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