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歸一離甯婵月很近，近到甯婵月不隻能感受到徐歸一那微涼的指尖，還能感受到徐歸一噴灑在她肌膚上的溫熱呼吸，與偷溜進她鼻腔裡的那淡淡的檀木味信息素。

一瞬間，甯婵月的心悸如同岩洞中蜿蜒而下的暗流，洶湧湍急。這麼劇烈的心跳，連帶着她的呼吸也小心翼翼的跟着發顫，生怕一個不小心，驚動了眼前的溫存。

久久，甯婵月才癡癡的把手又放到徐歸一的手腕上，對她說道:“我不哭了，我們...回家吧。”

她向來最聽徐歸一的話的。答應徐歸一不會哭，那肯定就不會再哭了。

于是徐歸一重新将甯婵月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步一頓地向前走着，确定甯婵月單腳跳行也能跟得上後，便保持着這樣的節奏繼續将她攙扶上了樓梯。

二人花了近十分鐘才挪到了四樓，徐歸一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徐歸一租住的房間并不大，六十平，室内的布局站在房門口便能一覽無餘，徐歸一攬着甯婵月準備進屋，可甯婵月卻是遲疑了一瞬，才怔愣着跟着徐歸一踏進了室内。

徐歸一方才并沒有騙她，她的家确實很亂，客廳的大半地上都堆放着小孩子的玩具，茶幾上撕的七零八碎的筆記本交錯壘在一起，而右邊的餐廳更甚，本應在廚房裡的鍋碗瓢盆通通堆放在了的餐桌上，餐桌下的餐布更是泛着深深淺淺的污痕。

她咬了咬唇，有些困惑地看着徐歸一。

畢竟在她印象裡，徐歸一的家并不是這樣的。

徐歸一的家，從甯婵月認識她起，就一直是一梯一戶的敞亮大平層，裡面不僅有吃不完的瓜果零食，還有一對讓她豔羨不已的，對徐歸一和她關心備至的叔叔阿姨。

徐歸一把甯婵月扶到了沙發上，見甯婵月一直盯着她，眼珠一動也不動，她知道甯婵月想問什麼，于是開口道:“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我把之前房子賣了，現在和我妹妹住在一起。”

徐歸一說這話時，神色依舊平靜，似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反倒襯得一旁猛然睜大了眼的甯婵月有些突兀。

不過她沒有再說些什麼，隻是下一秒，徐歸一抽離了攬着甯婵月肩膀的手，轉身蹲下，從一旁的茶幾下抽出了一個鞋盒，翻找了一陣，掏出了還剩半管的紅黴素軟膏，在甯婵月眼前晃了晃。

“家裡沒有貴的藥，隻有這個。你不能接受的話我在手機上給你買貴的藥。”

甯婵月還沉浸在方才的震驚中，聽到徐歸一關切的話語，似是想到了什麼，剛要接過藥膏的手一頓，她抿了抿唇，聲音有些發緊，“可以。”

甯婵月知道徐歸一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她以前挑剔的很。大抵是小時候過得太艱難，沒有見過什麼好的東西，所以上大學時一跑龍套賺了些錢，就對着家裡平民廉價的東西挑三揀四，急切着把它們扔掉，然後給家裡換上些貴重貨。

為這事，還和徐歸一吵上過幾次。

她和徐歸一分開後，也曾自己揣摩過無數次，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些舉動，讓徐歸一對她不滿了？這樣一點點的小失望積攢的多了，所以她才會突然離自己而去。

她剛剛進門不過幾分鐘，徐歸一也隻說了兩句話，可這兩句輕飄的話語卻像是化成了堅硬的拳頭，接連着重重打在她的心髒上，讓她有些說不出話。

甯婵月沉悶的垂眸擰開藥膏蓋子，她也沒有讓徐歸一再幫她，而是擠出一截藥膏，便準備向腳上還有些刺痛的燙傷處塗去。

“對不起。”

甯婵月的手觸碰到腳背時，忽然仰起頭，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徐歸一，沒頭沒尾的這般說道。

可聽到甯婵月的道歉，一直冷靜疏離的徐歸一表情卻忽的僵了僵，但她轉而意識到甯婵月是在為什麼道歉後，便又恢複了神色，聳聳肩道:“都過去了。”

二人之間異常的平靜，平靜的如同之前任何一次晚間閑談，當然，也如同...那暴風雨的前夜。

“等你的腳好些了，你就走吧，”徐歸一似乎不想讓甯婵月久留，見甯婵月不語，她又補充道，“我可以給你打個車，送你回你住的地方。”

“不用不用。我可以再多留一會嗎？”甯婵月頓了頓，生怕徐歸一拒絕，又趕緊補充道，“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我把你的粥弄撒了，再給你點份外賣吧。”

就讓她再留下來一會吧，就讓她再感受一會這來之不易的溫存吧。

可甯婵月剛剛拿起手機，還沒有點開點外賣的應用，一則電話猝不及防地彈了出來。

遊琢青。甯婵月在掃了一眼聯系人的姓名後，深吸一口氣，果斷的摁掉了電話。

之後，她似乎是心虛似的，瞟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徐歸一。

“遊琢青？”

徐歸一聲音一下低了下來，她顯然是看到了通話人的姓名，臉色陰沉，微微側身，厚重的影子便打到了甯婵月的身上。

還不等甯婵月開口解釋，便又見徐歸一皺起眉，聲音裡也帶上了幾分不耐，“你走吧。我這裡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徐歸一強硬的下了逐客令。

“我....”

甯婵月抿了抿唇，她太清楚徐歸一為何會突然低了氣壓，畢竟誰能不介意前女友在自己面前，接到曾經的出軌者，且現在仍有婚姻關系的人電話？

甯婵月握着手機的手有些發白，雖然不知道在公司和大量自媒體的渲染下，她說的話還有幾分可信度，但她還是試圖為自己辯解道:“我沒和她結過婚。”

“解釋這些作甚。你結沒結過婚，如今又與我何幹呢？”

甯婵月看向徐歸一，她似乎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很快又恢複了風輕雲淡的神色，可不知為何，那輕飄的語氣卻像是化成了千金重的秤砣，拉着她的心髒便往下墜，讓她呼吸不得。

她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自己了嗎...

甯婵月往徐歸一的身側挪了挪，但徐歸一秀發好巧不巧的垂落，擋住了她的容顔。

她不理她，她也看不清她。

可緊接着，甯婵月便聞到了Alpha情緒波動時散發出的充滿壓迫性的信息素，徐歸一似乎有意收斂，可作為和她曾朝夕相伴，耳鬓厮磨的Omega ，就算她再怎樣克制那充滿攻擊性的信息素，甯婵月也會不自覺的受到影響的。

不過，既然有攻擊性，那就說明，徐歸一還是在乎自己，在意這件事的...對吧？

滿腔淩厲的檀木味惹得甯婵月額頭一陣眩暈，眼前有也些發黑，但她匆忙擦了擦額間流出的細汗，喘了幾口氣後，便硬擠出了一個笑容，繼續解釋道:“歸一，我和遊琢青不是像媒體上說的那樣的...”

咚咚咚。

猝不及防的敲門聲急促而有力，打斷了甯婵月想要辯白的話語，徐歸一似是知道來人，她沒有回應甯婵月蒼白的話語，而是瞟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便趕忙走到了門前，打開房門。

這麼晚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