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兩步。
徐歸一走得很慢,也很輕。但當走到二樓半時,她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身軀一下頹然的滑落了下來,蜷縮在了牆角之中,把頭深深埋在了屈在了雙腿之間。
又過了幾秒,徐歸一的胸膛突然開始劇烈的起伏起來,張開嘴不斷深吸着氣,似乎是想壓抑住那拼命想往上湧的情緒。
但可惜這隻是徒勞。
再擡起頭時,徐歸一那白褲上已然沾染上了兩團深色的淚漬。倘若再稍近些,便能看到她的眼眸中,似乎再也控制不住,升起了透明的薄霧。
朦胧間,徐歸一看到正午的陽光透過窗上的雕花,四分五裂的照在了昏暗的樓道之中。但這卻又讓她莫名的想起了方才離别時,仍呆站在太陽底下的甯婵月。
她這會仍站在那裡嗎?一定很曬吧,她那樣白嫩的皮膚受得了嗎?
想到這,徐歸一的心莫名的抽搐了一下,她的睫毛顫了顫,可萬千的哀愁與難過卻幻化成了一聲歎息,她那本就握成拳的手指,不覺又在此刻往手心裡深入了些許。
直到感受到了手心上的一陣刺痛,徐歸一一頓,卻依然沒有松手,仍然用銳利的指甲用力的觸碰着那殘破之處。
甯婵月也這樣痛嗎?或者比這還要痛苦嗎?
腦海中浮現了出甯婵月那斷了線的眼淚,徐歸一忽而這樣想到。
但她卻無能為力。或者說,甯婵月此刻的痛苦,全然是她一手造就。
沒有大聲的哭泣,更沒有撕心裂肺,但徐歸一的頭不知為何,卻仍舊嗡嗡的痛得厲害。
但或許是聽到樓下又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提醒着她不能再沉溺于這徒勞的悲傷,徐歸一難得有些慌亂地擦去了那眼角快要溢出的淚水。
她站了起來,卻是向着樓下走去。
“你回來了呀。剛才我就在樓下抱着妹妹轉呢,居然沒看到你。”
在下一個拐角處,徐歸一看到了那腳步聲的主人,也就是周奶奶,她正抱着妹妹上樓走着,周奶奶一看到她,便這樣慈祥地笑着說道。
徐沛安聽到聲音也回過了頭,認出了不遠處的人是姐姐後,她便朝着徐歸一的方向舉起了雙手開始,還咿咿呀呀地叫着,示意讓姐姐抱。
于是徐歸一趕緊下了幾步台階,從周奶奶的懷中接過了妹妹。
但當接過妹妹的一瞬,徐歸一聽到了周奶奶的聲音,周奶奶的身軀往徐歸一的面前探了探,關切地問道:“小徐,你的眼睛怎麼這麼紅啊。”
似乎不想讓周奶奶看穿,徐歸一趕忙撇開了頭去,說道:“沒事...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雖然說這話時,她的尾音還在拙劣的發着顫。
但怎奈周奶奶上了年紀,耳背的厲害,又哪能聽出徐歸一這語氣中的破綻。她皺着眉思索了幾秒,便恍然大悟地笑了笑,背着手說道:“哦——你昨晚是不是和一直住你家那個姑娘出去了...你和那個姑娘怎麼樣了?”
可徐歸一并沒有和周奶奶說過她和甯婵月的那些事...周奶奶又是從何得知?
“她很好。”
但徐歸一并沒有細問,隻是這樣說道。這次,她沒有再否認二人的關系,可事已至此,卻似乎也沒有再承認的必要了。
徐歸一的聲音很低,低的有些發悶,緊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又問道:“您上午打電話說妹妹又有些症狀了,是怎麼了?”
“唉,”說到這,周奶奶歎了口氣,連帶着聲音也多了幾分内疚,那眉宇間那本就明顯的皺紋又加深了些許,說道,“我也是老糊塗了,上午忘給安安吃藥了,看她不太對勁,就着急忙慌的給你打了電話。後來才想起來,給她吃了藥,就好多了。”
言畢,徐歸一又關心了下周奶奶的身體,本想再邀請周奶奶同她一起吃飯,但周奶奶卻一直推脫,于是二人就這樣在這樣一言一語中一同上了樓去,各自回了各自的家門。
回到家後,徐歸一把妹妹放到了搖床中,又往搖床裡放了幾個平日妹妹愛玩的玩具,炖上了要煮的菜後,徐歸一走向了衛生間,照舊預備把要洗的衣服放進洗衣機。
但當看到盆裡甯婵月的衣物時,她的手頓了頓,卻還是将它們一一挑揀了出來。
可剛剛将甯婵月的衣物全然拿到手上後,徐歸一的呼吸卻是一滞。這些衣物上仍舊殘留着甯婵月信息素的味道,那信息素似乎如她的主人一般主動而又熱情,仍舊濃郁的茉莉味争先恐後地擠進了她的鼻腔。
徐歸一的眼眸暗了暗,将那些衣物放到了另一個盆中後,她又想伸手拿起了放在架子上的洗衣粉,可這次看到,卻隻是那淡紫色的茉莉味洗衣凝珠。
徐歸一扯了扯唇角,雖然笑容裡卻盡是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