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的隔間内，利諾蜷縮起來，發出壓抑的痛吟。

利諾從來就不是很正常的蟲族，比如他始終無法蛻變成飛蛾，又比如他的意識海裡有一棵奇形怪狀的幼苗。

意識海是每隻蟲族重要的力量源泉，是蟲族用來戰鬥的重要根本。

隻要意識海夠寬闊，蟲族就可以永遠不知疲勞地戰鬥和征服，利諾還聽說，有一些高級蟲族會通過意識海凝聚出武器和蟲型分身來提高戰鬥力。

意識海本是幹淨澄澈的虛無，隻會在中央有一輪黯淡的彎月。

然而利諾的意識海從小就沒有那輪彎月，屬于彎月的位置上隻有一棵幼苗。

随着利諾的不斷吐絲結繭，血紅色的幼苗也在不斷生長，從最初的兩個小葉子到現在約莫一米五的高度。

樹幹盤曲，枝葉繁茂，在第十次破繭後更從葉子間冒出十來顆果子。

果子很小，是類似蟲卵的瑩白色，但一直是營養不良的狀态，有種即将枯萎的趨勢。

而最近，他更加不對勁了。

他的肩胛骨會不定期地作痛，像是撕裂了一般，滾燙難受；

他的食欲越來越無法滿足，無論他吃再多的食物，都緩解不了這種饑餓。

如果不是他因為那些嚴苛的體能訓練而提高了對疼痛的阈值，恐怕早就瘋了。

老院長在得知後，也帶利諾去過醫院。

可最先進的儀器也檢查不出來利諾的情況，醫生隻能推測是因為他天生缺陷、無法破繭成飛蛾。

利諾認為也有可能是因為他不是純粹的蟲族，因為他破殼時帶着上輩子在末世殺喪屍打變異獸的記憶。

好在這種折磨除了始終無法緩解的饑餓外，隻會持續幾分鐘，利諾還能忍受。

在後背的疼痛消失後，利諾長呼一口氣，将被汗水濡濕的發絲撥開，感受到汗水黏膩的衣服，他皺起眉。

利諾從隔間出來，正對上長出翅膀的洛爾南。

洛爾南正背對着他，泛着淡淡金色的翅膀垂落在洗手台上，嘩嘩的清水不斷沖洗掉從翅根分泌出的金黃液體。

利諾被那金黃的液體吸引了，他小幅度地，咽了下口水。

他接受了良好且完整的蟲族教育，自然知道那是被所有蟲子都嫌棄的廢液。

這是利諾第一次見到廢液，他是個毛毛蟲，沒有翅膀，不會分泌出廢液，而且在蟲族看來，分泌廢液是丢蟲的表現，他們即使不做切除手術，也會傾向在私密空間清理。

“咕咚——”

灰色的眼瞳焊在洛爾南的翅根處，利諾又咽了一口口水，他沒想到原來廢液聞起來這麼香，比他喜歡吃的蜂蜜還要香。

廢液是垃圾，廢液是垃圾，廢液是垃圾……利諾以強大的定力移開對黃蜂的垂涎，不斷内心循環課本上對廢液的評價。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夠扒着一隻讨厭他的蟲子的翅膀吃廢液！

利諾經過洛爾南的身邊，從廁所出來。

錯身之際，洛爾南拉住了利諾的手腕：“等等！”

在利諾看到洛爾南之前，這隻黃蜂就聞到了從隔間裡傳來的、屬于灰色毛蟲的味道，因為流了很多汗，味道更加濃郁。

不是香水的味道，也不是運動後的汗臭味，是一種特殊的、他聞到就會有各種陌生反應的味道。

稍微冷靜的年輕蟲族再次陷入莫名的情緒之中，翅根上的廢液也分泌得更多更快，洛爾南隻好先清洗不聽話的翅膀。

在“看不順眼”的同學面前做清洗廢液這種隐私的事情，洛爾南的自尊多多少少要挂不住，他隻能當做不注意。

可是他應該道歉的。

洛爾南知道自己不能夠因為讨厭同學兼舍友，就針對利諾，甚至用“廢物”這個堪稱惡毒的詞彙侮辱利諾。

在實力為尊的蟲族，你可以罵其他的蟲子不要臉、醜陋，但是不能罵他們廢物，被罵做廢物的蟲子九成九會找你打架，不死不休的那種。

洛爾南不是性格低劣的蟲族，那種性格存在缺陷的蟲子比起身體缺陷的蟲子來說更加不被蟲族容忍，會在孵化中被檢測出來并集中銷毀。

他還是拉住了利諾，他應該道歉，并且保證以後不會再針對利諾。

然而，碰觸到利諾手腕時，一串電流從洛爾南的指尖升起。

心髒怦怦亂跳和酥麻的無措再次攪亂了洛爾南的大腦，粗糙的手指忍不住摸索細膩溫潤的皮膚，黃蜂驚訝：“你從來沒訓練過嗎？為什麼這麼軟這麼細？”

“你也很白，是不是沒被太陽曬過？”

準确說，洛爾南沒有任何拉踩利諾的想法，他就是很疑惑，再加上大腦因為摸到利諾而亂成麻繩和那濃郁味道的沖擊導緻喪失了思考能力。

隻是在利諾聽來，就是明擺着讨厭他的同學在陰陽怪氣。

利諾兩輩子都生活在以拳頭為大的世界裡，這種詢問就是在明擺着說他利諾是個柔弱的小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