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到了立夏時節,陵城溫度緩慢爬升,阮園外月季如火般綻放。雨季來臨,陰雲将太陽遮住大半。
阮吟玥發現靳南執最近不太對勁——話變少了,事變多了。
她理解他工作忙。可他最近總是深夜才到家,因為怕吵醒她,所以一個人跑到側卧睡覺。
身邊少了溫暖的感覺,阮吟玥很難适應,半夜迷迷糊糊會摸索着到側卧找他。
胸口被人蹭,靳南執心發癢,睜開眼睛才發現是阮吟玥。
他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會擡手拍拍她的腦袋,将她圈得更緊。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快一周了。
今早靳南執出差,要三天才能回來,于是阮吟玥決定回阮園住幾天。
秦臻看見女兒有點懵:“哪門子風把你給吹來了?”
阮吟玥嗔怪地瞟了她一眼,“媽,你什麼意思啊?”她撇撇嘴,“我就不能回來看看你和爸嗎?”
“行行行。”秦臻自然高興。
然後秦臻就看着阮吟玥在家當了一天宅女。
阮征一開門發現一個孤單的身影坐在沙發上,客廳燈一點沒開,電視裡正放着催淚電影,抽泣聲一陣一陣。
幾秒後,他才識别出這是他女兒。
他差點以為自己老眼昏花看見家裡鬧鬼了呢。
“咱女兒這是怎麼了?心情不好啊?”阮征拉着秦臻往廚房走,“怎麼奇奇怪怪的?”
都奇怪一天了。
秦臻一問她,她就笑嘻嘻的,說什麼事也沒有。
這樣一般就出事了。
阮征胡亂猜:“不會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吧?小靳惹她生氣了?”
“你别亂說。”秦臻打了下他,“不過……是有這個可能。”
兩人談論半天也出結果,剛準備去問阮吟玥,就見她把電視關了,上樓了。
以前不管是她拍戲還是他出差,每天都一定會打一通視頻通話的。
電話怎麼來不來?
阮吟玥盯着微信出了神,良久,把手機抛開,在床上翻滾幾下。
去他的靳南執。
隐身技能一點意思都沒有。
她決定找景溪訴苦。
“什麼?他冷暴力你啊?”景溪憤憤不平。
阮吟玥很糾結:“不知道……他不會是對我淡了吧?”
都說結婚久了,愛情漸漸會變成親情。
靳南執呢?
“你怎麼不找他聊聊?”景溪認真分析,“其實我覺得他還挺能藏事的。”
這話一出,阮吟玥立馬會意。
景溪說的是靳南執暗戀她十二年的事情。
這件事直到結婚的第二年她才完全清楚。
她不經意間發現裝飛機票的盒子那天,他的暗戀已經浮出水面。
可他似乎不想說,她也就沒再過問。
還是因為兩人婚後第一次因為吵架暴露出來的。
當時黎嫚的病情惡化,靳南執從未在她面前提過一字。
阮吟玥和父母通話時聽見父母叮囑自己去好好照顧黎嫚,她才知道這件事。
靳南執什麼都不和她說,真的把她當妻子嗎?
阮吟玥獨自生悶氣,而靳南執跑去找程稚言喝酒,醉得不省人事。
最後還是程稚言打電話喊阮吟玥來接的。
見到靳南執時,他的狼尾有些亂,臉頰帶着醉酒的绯意。
兩人合力扶着他出了酒吧。
他一喝醉,話就特别多。
他嘴裡像含了顆糖似的,說話不清不楚:“我怎麼會不愛你呢?”
她沒聽清。
把靳南執塞進副駕駛,阮吟玥擰着眉揉了揉腰,“程稚言,今天麻煩你了啊。”
程稚言擺擺手,“這有什麼的。”他眸低下,忖了幾秒,在她要離開前決定喊住她,“阮吟玥,我想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她扭頭,“什麼?”
毫無心理預期地,程稚言平靜地說出了令她波濤洶湧的話:“靳南執從高中就開始喜歡你了。”
所以才會特别想要你給的東西,才會托老師轉交咖啡,才會在意那把雨傘,才會期待周末與你的每一次擦肩而過……
見她不回話,他又補充:“你如果不信,可以再去問問邢硯,這事他也知道。”
如果不是喜歡她,他沒那麼幹脆就答應結婚的。
幫她解約隻是借口,想靠近她才是真。
阮吟玥沒有質疑他這話真假的意思。
太合理了。
不然怎麼解釋他先前的行為呢?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會自己和他說清楚的。”阮吟玥沖他露出淡笑,“那我們先走了,下次見。”
程稚言“嗯”了聲,和她揮揮手。
喜歡她,又不說。
好過分。
阮吟玥在心裡埋怨他。
所以隻有她被蒙在鼓裡嗎?
一點意思也沒有。
靳南執路上說了一堆驢頭不對馬嘴的話,還幼稚地唱起歌。
唱的《Die For You》(跑調版)。
一會兒鬧騰一會兒又沉睡了。
“靳南執,醒醒。”把車停好後,阮吟玥闆着臉探過身子看他。
聽見親切的聲音,他緩緩撩起眼皮,下意識擡手想抱她。
她卻一把推開他,“下車。”
兇兇的。
靳南執委屈。
一直到家,兩人都一句話沒說。
靳南執閃進浴室洗澡,磨叽很久才出來。
阮吟玥不在房間内。
靳南執聽說,一般冷戰都是要被踹到側卧睡的。
他是不是應該主動點自己搬走?
腦袋還有些暈,他抱上枕頭失落地往外走。
剛開門,就和阮吟玥在門口碰上。
“你去哪?”阮吟玥上下打量他。
他沒什麼底氣:“反思。”
“反思你抱枕頭做什麼?”她還是沒懂,“算了,來喝醒酒湯,剛點的,你湊合一下。”
以前心血來潮,還和靳南執學過怎麼做醒酒湯,結果幾個月不做,手生了,做出來的東西估計連小狗都不喝。她隻好放棄掙紮,選擇點外賣。
他乖巧地跟在她後面。
期間兩人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阮吟玥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和靳南執提這件事,莫名有點羞澀,還有……難為情。
“老婆……”他嗓音低得沒邊,手輕扯兩下她的衣角,“我錯了。”
在沒吵架之前,他們總是說夫妻吵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壞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可真吵了,沒人能不放在心上。
他一這麼叫自己,她就心軟,總想去摸他的腦袋。
忍住。
“昂,所以呢?”她把頭轉過去不看他。
“我今晚去側卧睡吧。”
阮吟玥:“……”
這是在懲罰他還是懲罰她?
每天依偎在他懷裡入睡早已成了習慣,簡直是一種折磨。
“靳南執。”她深吸一口氣,“我們是一家人,你的母親也是我的母親,你不應該瞞着我的。”
他隻是怕她心煩,不想給她徒增煩惱。
可她不覺得這是煩惱。
照顧他的父母是她理所應當做的事情,也是她心甘情願做的事情。
因為他們是夫妻,他是她心愛的人。
況且黎嫚和靳霆都對她很好。
他忐忑地摳着手指骨節,“下次不會了,我有什麼事情一定和你說。”見她氣消了大半,他趁機求和,“那能和好了嗎?”
“不行。”
他不解:“為什麼?”
“你還有事瞞着我。”阮吟玥鼓起腮幫子,直白問,“你高中是不是喜歡我?”
他突然被嗆到,真不知道是自己喝酒把腦袋喝糊塗了,還是在做夢。“程稚言和你說了?”
“嗯。”阮吟玥咬了下唇,佯裝可憐,“你瞞了我好久,不是說有什麼事情一定和我說的嗎?”
這幾年阮吟玥的演技倒是突飛猛進。
不過其中也有真情流露。
他隻好承認:“是喜歡你。”
十二年,今年是第十三年。
“你怎麼不和我說?”
靳南執語氣變得沉穩:“不管我曾經喜不喜歡你,我想你大概隻會在意眼前,隻要我現在喜歡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