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水平銳增的星際時代,原木質地的辦公區域俨然是十分罕見的裝飾風格,恰巧祁相晚進來的地方就是其一。
大抵是物以稀為貴,原生态資源如今反倒成了奢侈品,深褐色的桌椅木材不知取自何種名樹,夕陽映照下隐隐折射出金光。
淺淡的木香在空氣中浮動,沁人心脾的味道,卻不足以緩解他此時繃緊的心。
祁相晚擡眸望向屋内,謝沉歆此時正站在書架前,身體微側單手插兜,屋内的陰影打在他臉上,模糊了神情。
但從那緊繃的唇線來看,想必心情不會好到哪去。
分明是修裁合身的西裝,在他身上卻穿得跟個暴徒似的,領口扣子大開,衣袖随意撸起,露出肌肉結實的小臂,仿佛随時都能撕開斯文的表皮動手傷人。
看樣子他是剛從公司回來,但恕祁相晚直言,謝沉歆這幅模樣完全沒有集團掌權者的風範,反而更像個不講道理的西裝暴徒。
緩緩合上身後的門,祁相晚眸色微沉,走向屋子中央的辦公桌。
剛抵達桌檐一角,謝沉歆小臂微擡,随手将黑色文檔朝他扔了過來,紙張滑過平坦的桌面,穩當地停在祁相晚手邊。
“拟好的協議,你自己看。”
他正眼都沒瞧過來,仿佛多看祁相晚兩眼會污染視線,說完自顧自地抽出一本厚實的書,房間裡隻剩下紙張翻頁聲。
祁相晚抿了抿唇,雖然猜到他們的談話肯定不怎麼順利,但這種簡潔直白的方式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起碼比夾針帶刺的人身攻擊強。
翻開協議,祁相晚從頭到尾認真看了幾遍,确認裡邊沒什麼合同陷阱,才開始思考這些内容的可行性。
平心而論,裡面的東西根本算不上什麼婚内協議,純粹是單方面的“霸王條款”,事無巨細地羅列出他在謝家内的種種限制,以及囊括了所有他今後要配合謝沉歆演戲應付外界的諸多要求……
連随意進出主樓這種事都明令禁止,祁相晚看完後隻覺得自己不像是來聯姻的,倒像是來賣身為奴。
還是倒貼沒錢拿的那種。
謝沉歆,算你狠。
祁相晚的目光停留在最後一條——最遲三年,協議離婚,從此兩人各不相幹,聯姻權當作廢。
他深吸一口氣,做出斷絕:“看完了,我沒什麼意見。”
謝沉歆翻書的動作微頓,訝異地挑眉:“哦?确定?”
祁相晚:“嗯。”
“那麼,簽字畫押。”謝沉歆緩緩勾唇,合上書本,其實書裡的内容他壓根也沒看,隻是不想搭理祁相晚,“你沒有反悔的機會。”
祁相晚沒急着動作:“我的條件還沒提。”
“說吧。”
謝沉歆難得在他面前有份好心情,話說得漫不經心,但耐性十足。
祁相晚則陷入沉默。
他轉頭看向窗外一望無際的天,思緒也由協議中框框束束,開始變得漫無邊際起來,落在遙不可及的遠方。
良久,他重新開口:“上面拟定的内容,我們身份對調後同樣适用。”
謝沉歆想也不想就說:“不可能,你想得美。”
祁相晚眉頭皺攏,一針見血道:“協議隻管你的利益,不管我的死活?”
“當然。”謝沉歆雙手抱臂,唇角笑容惡劣,堪稱厚顔無恥,“為自己謀取利益的事,等哪天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了再說,現在,簽字。”
祁相晚臉色頓時變黑:“你要這麼幹的話,我想我們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是沒什麼好談的。”謝沉歆慢條斯理道,“反正你已經同意了,無謂的掙紮勸你省省,不然今天别想出這道門。”
他話音一落,祁相晚眉心就泛起熟悉的鈍痛,自進門來Alpha壓抑的兇殘本性在這時暴發,如同洪水猛獸穿過他的身體,不容違抗的意味太明顯。
又是威脅。
祁相晚嘴唇緊抿,死死盯着謝沉歆,恨不得從他臉上剜下幾塊肉。
後者絲毫不懼,還順勢傾身靠了過來,兩手撐着桌面,居高臨下瞥着他,神色尤為冷漠,仿佛在打量一隻随時可以擺弄碾碎的蝼蟻。
他緩緩開口:“怎麼?隻是這種程度就接受不了了?”
“祁相晚,你的報應還在後頭。”謝沉歆扯唇森然一笑,一字一句道,“算計我和雲笙的事,我會一一從你身上讨回來,現在還隻是開始。”
他扣住祁相晚不為所動的手,逼他按下指紋畫押,祁相晚緊握的拳頭硬是被他強行掰開,掌背脈絡凸起,指節因疼痛泛白。
他咬了咬牙,揮開謝沉歆的手。
“現在?不是很久之前就開始了麼。”方才還氣急攻心的Beta,此時已經強制恢複冷靜,祁相晚避開他銳利的目光,聲音略帶嘶啞。
“說得好像你這些年沒對我幹過什麼混賬事一樣,不過現在我沒興趣再追究曾經的舊賬,我隻有一個條件……”
他頓了頓,擡起頭,淡聲道:“謝二少總不至于連一個條件也吝啬吧?跟你那些密密麻麻的約束比起來,我這點小要求可謂是微不足道。”
謝沉歆語氣聽不出喜怒:“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