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唯微笑起來:“那我們需要更多數據。比如……”他大膽地碰了碰鄧寄的手腕,“你看到的我是什麼顔色?”
夕陽的餘晖透過展廳的玻璃穹頂灑下來,在鄧寄的鏡片上投下溫暖的光暈。他轉過頭,直視程唯的眼睛,那一刻的表情如此坦誠,幾乎讓人心疼。
“複雜的光譜。”他最終說,“像棱鏡下的彩虹,但更……混亂。也更美麗。”
程唯感到一股暖流從胸口蔓延到全身。他想說些什麼,但所有詞語在鄧寄的形容面前都顯得蒼白。于是他隻是輕輕握住鄧寄的手腕,拇指摩挲着那個神秘的裝置,感受着底下平穩的脈搏。
在沉默中,他們達成了某種無需言說的理解,這不再隻是一個參賽項目,而是兩個被世界誤解的靈魂,終于找到了彼此的頻率。
雨水敲打着倉庫的鐵皮屋頂,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彈奏某種神秘樂器。程唯盤腿坐在地闆上,面前攤着七種不同藍色的顔料樣本,他的舌尖抵在上唇,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
“普魯士藍太冷,钴藍又太亮……”他自言自語,左手無意識地轉着一支畫筆,筆杆在指間翻飛,留下一圈圈殘影。
倉庫另一頭,鄧寄站在環形裝置前,手持示波器調整傳感器參數。從早上六點到現在,他們已經在這個由舊紡織廠改造的工作室裡待了将近十二個小時。決賽日期臨近,《色彩頻率》需要大幅升級才能達到他們承諾的“讓觀衆看見自己靈魂的顔色”這一目标。
“試試錳藍。”鄧寄頭也不回地說,“色溫接近6500K,最接近自然日光光譜。”
程唯挑眉:“你連這個都知道?”
“基本光學常識。”鄧寄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着電腦屏幕的藍光,“你左手邊第三管。”
程唯找到那管顔料,擠出一小團在調色闆上。他用刮刀輕輕攪動,錳藍在亞麻油中化開,呈現出一種帶着微妙灰調的天空色。确實正是他想要的效果,既不冰冷也不過分鮮豔,像是記憶深處某個晴朗午後的顔色。
“天才。”程唯吹了聲口哨,“你怎麼會記得我所有顔料的擺放順序?”
鄧寄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觀察力是科研基本素質。”
程唯咧嘴笑了,沒有戳穿他。自從初選獲獎後,他們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花在這個倉庫工作室裡。鄧寄的技術越來越富有藝術性,而程唯的創作則開始有了系統性思考。更奇妙的是,他們逐漸發展出一種獨特的溝通方式,鄧寄用波長和頻率描述顔色,程唯則用情感和記憶回應,就像兩種不同語言在某個隐秘的交點上達成了共識。
“過來看看這個。”鄧寄招手示意,“我修改了情感映射算法。”
程唯赤腳走過冰涼的水泥地,腳底沾滿了顔料和灰塵。鄧寄的電腦屏幕上顯示着一個複雜的三維模型,無數彩色線條交織成網,每個節點都在微微脈動。
“這是……?”
“你昨天說的混亂中的秩序。”鄧寄調整了一個參數,模型突然展開,像一朵金屬花在陽光下綻放,“我加入了分形理論。現在系統能捕捉更細微的情感變化,同時保持整體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