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瑾軒……夏侯兄。”
“這才對嘛。話說之前一直沒機會問,歐陽世伯、倩小姐和慧小姐最近如何?”
“師父身體健朗,最近武功大有進展。二小姐近來忙于品劍大會的事宜,凡事都親力親為,隻是身體孱弱,每次操勞後都要病上一陣。三小姐雖然年紀還小,武功劍術卻不可小觑,師父希望她能在今年的品劍大會上為歐陽家争光。”
“呵呵,我看不隻是為歐陽家争光,更是替代阿靖上場吧?”夏侯瑾軒心裡明鏡似的,“可惜呀,我要是有這樣一個好姐姐替我習武,爹也不會總是唠叨我了。”
雖說兩人講話聲音很輕,姜承還是下意識低頭确認了一番歐陽靖是否有被吵醒。見對方依舊熟睡,便将他身上的外套又蓋了蓋。
夏侯瑾軒興緻頗高,見月色朦胧更是玩心大起。“月色弄亭廊,花枝袖绮裳。停将拈綠酒,淺笑顧檀郎。若是在此月下與蝶仙邂逅,玉人在側,琴瑟相合~真是讓人心向往之。”
“晚上出來的是蛾子。”
“……姜兄……”
“咳,”姜承自知擾了夏侯少爺的興緻,急忙轉移話題:“十六師弟江月平日最愛吟詩作賦,倒是和你很搭。夏侯兄可以将這首詩謄寫下來與江師弟探讨一二。”
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細微響動。夏侯瑾軒随口問道:“什麼聲音?”
“可能是小動物夜裡覓食。”姜承有些為難地低頭看了眼熟睡的人,夏侯瑾軒很快領意:“那我去看看。”
窸窸窣窣的異響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夏侯瑾軒才後知後覺那不是什麼夜裡覓食掠過草坪的動靜——而是什麼巨物踏斷樹木的巨響!
姜承用力扶起歐陽靖還軟着的身子晃了晃:“靖兒快起來!”
他睡得淺,早在夏侯和姜承說話時就已經隐約醒了,他便迅速從自己枕着的又軟又溫熱的“枕頭”上一躍而起,還沒來得及細想此物到底為何便下意識掏出書本迎戰。
“真、真的出現怪物了!”
“别慌,守住火堆,它過不來!”
謝滄行提起重劍在地上拖曳出一條極深的溝壑,“哦?有架打?”
夏侯瑾軒奔向後方試圖喚醒瑕,歐陽靖在心裡迅速羨慕了一遍瑕的睡眠質量後,上前一步先發制人,喚了一道驚雷劈上花妖本體。
花妖受驚,揚起更多飛沙走石雨點般向衆人砸去。眼看一隻長滿倒刺的觸手就要砸中夏侯瑾軒,瑕飛身上前橫劍于胸,本該柔軟的植物枝條撞上鐵劍竟然發出鋼刃摩擦的動靜。
“它這兩條觸手威脅很大,先想想辦法斷它一臂!”說罷謝滄行以此身為圓心将重劍掄圓了,試圖借蠻力砸斷一條副枝。誰知那觸手可柔可剛,竟是在無鋒重劍上繞了幾圈!
一直在旁默默觀察的姜承伺機而動,腳尖輕點便躍起數米,想全力一攻花妖頂部露出的破綻,鞠兇鋼刃寒芒乍現!
“姜小哥!小心身後!”
瑕一聲清嘯喚回了姜承神智,隻見另一條末端長着血盆大口的觸手直直向他抽去,他腿上較力使勁一蹬堪堪避開,可另一條竟也趁其不備前後夾擊,空中無憑、避無可避,将姜承退路盡數斷絕!
一道夾雜着細密電流聲的風刃破空而來,力道之暴力甚至生生将花妖本體劃了一道口子!
歐陽靖喘着粗氣大罵“休得動他!”接着便是一串寒冰從他腳下飛速凝結,連帶着倒刺觸手一同封印入冰。謝滄行立刻心領神會,飛起一劍劈向冰川,随着觸手生生被撕下、一聲駭人尖嘯響徹夜空,震得所有人一怔。
“謝兄,幹得好!”
夏侯瑾軒話音未落,變故突生。花妖不懂武功,更不會招式路數,一舉一動全憑本能。劇痛之下另一條觸手向着令自己斷了一臂的罪魁禍首抽去,歐陽靖才施展完大範圍仙法正是體力不支的時候,見食人花般的血盆大口直沖過來整個人都傻掉,他還沒來得及痛罵一番明明回合制的時候也沒這麼難打,就被長着尖牙的花瓣突臉了……
“躲開!!”
一股大力驟然将他推開。情急之下姜承使不出什麼巧勁,無法帶着他逃離太遠,一擊之下隻是将自己送入了虎口。淡淡的血腥氣夾雜着魔氣逸散空中,那觸手一頭死死咬住了姜承招架的雙臂,鮮紅漫上衣袖,又順着手腕滴下。
瑕迅也奮不顧身了,梅曉一齊深深刺入花妖本體,夏侯瑾軒的雷咒緊随其後,那花妖掙紮幾下卻咬得更緊!
歐陽靖連滾帶爬地沖到姜承身邊,伸手便去抓那帶着倒刺的花瓣,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還伴着一股詭異的氣息似乎要順着手指的傷口往體内流去。他哪裡顧得上這些,姜承痛苦的神情足矣令他失去理智。
于是指尖放出無數雷電攀着觸手便往本體蹿去,謝滄行從後方一躍而起一劍劈下,終于結果了這花妖。
觸手死而不僵,歐陽靖在指尖凝出寒冰以作防護,硬生生将那花瓣掰了開來。姜承雖然及時用鞠兇鋼刃防住大部分利刺,但深入肌理的也不在少數,傷口雖不深卻駭人得很。
瑕抓出一把化毒草,嚼碎後敷在傷口上。歐陽靖更是治療法術一個接一個不要命地使,謝滄行從包裡翻出兩條幹淨的布條做了個簡單包紮,阻止了歐陽靖繼續浪費神的行為:“小少爺别念了,你就是念一萬遍這陽系仙法也不可能瞬間治愈傷口的,還是得慢慢養着。”
歐陽靖愧疚難當:“哥,我——”
姜承面色蒼白、冷汗涔涔,但還是強撐精神道:“别擔心,小傷而已。”
話音未落,他身上忽然冒出一股黑氣:“唔……”
“姜兄!你怎麼了?……謝兄、瑕姑娘,你們可有頭緒?”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可我方才已經用了化毒草,總不能是中毒吧?”
謝滄行摸着下巴沉思,良久道:“快靜下心來、理順氣息。”
歐陽靖自然是知道原委,但他此刻也隻能扶着姜承坐下,慢慢将自身靈力渡一些過去,試圖平息魔氣。
“難道這便是書中所說的走火入魔?若真如此,我倒有些平心靜氣的心法——”
“不。不像是走火入魔,倒像是——妖氣感染。”
瑕不以為意:“啊?妖氣還能感染?”
歐陽靖的臉藏在姜承發梢的陰影下,悄悄瞪大了雙眼。
“謝大哥,什麼是妖氣感染?”
“所謂世間萬物皆有其氣息靈源。魔有魔氣、妖有妖氣,不同類之間的氣息不能相融,一旦強行入體隻會令人痛苦不堪。人若是長期處于異氣侵染的環境下,輕則異變、重則丢了性命。姜小哥被花妖所傷,妖氣通過傷口隻會更快侵入五内。”
歐陽靖突然想起,這不就是和殷燃的兄長一樣——
謝滄行半蹲到姜承身邊:“姜小哥,快催真氣以禦心脈,防止妖氣繼續滲入。”
姜承按照謝滄行所說去運功,雖然有些氣息不穩,臉色倒是好了些:“……确實好多了。”
“對了小少爺,”謝滄行忽然抓過歐陽靖的手掌向上翻,露出掌心細密的未愈合的傷,“你也被那花妖所傷,現在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
“你怎麼也傷到了?”姜承聲音中滿是焦急,“難道是方才——”
“我一時情急而已!再怎麼說我也沒你傷得重啊,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咬……”歐陽靖簡直想罵他,你沖上去幹嘛啊不知道我就算死了也沒關系還可以重開的嗎,你的生命隻有一次,而且每一次我都希望由我來守護你啊……
“别這麼說,保護你本就是我的職責。你既受了傷,那便是我的責任。”
夏侯瑾軒看着這别扭到極緻的二人簡直心急如焚,“姜兄你何必無端自責,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阿靖要如何是好?謝兄,你放才說阿靖也被花妖咬傷,可他并未出現什麼異樣啊。”
“我當然沒他那麼難受,但我被咬的時候也有種奇怪的感覺。”歐陽靖回憶着那股氣息如何流入體内,“當時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裡流淌,但很快就消失了,所以我也說不清。”
謝滄行面露難色,“啧,好生奇怪。雖說妖魔氣息對人體的影響因人而異,但總不該消匿無蹤才是。”
姜承追問道,“謝兄,他這情況可有大礙?”
“這個嘛……我又不是神醫我怎麼知道。不過這花妖看着兇卻沒多少修為,妖氣又不甚強,肯定沒什麼大礙。姜小哥你和小少爺好好休息幾天就跟沒事人一樣啦。”
瑕聽說二人均無礙也是松了口氣,本來自己就是為還債做的護衛,要是這趟镖出了差錯她怕不是要倒貼錢。“姜小哥,你跟這個招搖撞騙的家夥打聽有什麼用啊,他能知道什麼。”
“你這小姑娘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好歹也有點江湖經驗,再說了這兩位少爺可都是我路上的衣食父母,他倆誰出了事我可比姜小哥更擔心!”說罷他還特地看了一眼姜承:“是吧姜小哥?”
“……真的沒事?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真不用操心我,我還是更擔心你……這麼大的傷口一舉一動都不方便,明天你的行李我來提。”
“這怎麼行——”
“我會風系仙法,可以把東西浮在空中,你能嗎?”
謝滄行讪讪地回過頭不再自讨沒趣,“唉這倆人真是,一卿卿我我起來就旁若無人了嗨……”
“哦?”瑕笑得十分八卦,“卿卿~我我~?”
“謝兄,卿卿我我這個詞——”
謝滄行毫不留情地打斷瑾軒後半句,“知道知道,但你不覺得他倆作為兄弟有點過于暧昧了嗎?”
夏侯瑾軒心下暗道這兩人真是敢說,要不是姜兄他們沉浸在二人世界裡聽不見不然高低給你來一套歐陽家傳劍法。我說姜兄阿靖你倆也多少收斂點,兄弟之間互相關照自是必要但也沒必要到這個份上啊也太明目張膽了生怕旁人看不出來嗎?話說歐陽世伯知不知道他倆的關系……
見夏侯瑾軒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甚是搞笑,瑕忍不住戳了戳他:“喂,大少爺!想什麼呢這麼高興,嘴角都咧到天上去了。”
夏侯瑾軒的腦子還在飛速運轉根本沒把瑕放在眼裡:說起來小時候就覺得他倆格外投緣,阿靖也該到情窦初開的年紀了,這年下養成甚是有趣,看來我的那些随筆文章還是保守了嗯,不如就以他倆為原型創作一本……
瑕索性放棄了這個腦子不正常的大少爺,去找姜承談守夜的事。
“為防今晚還有其他妖物來襲,這下半夜還是我來——”
瑕急忙拒絕:“我倆都睡過一會了,這下半夜就由我們守吧,你和小少爺兩個傷員趕緊去歇歇。”
“就是,該吃吃該睡睡,你病病歪歪的也保護不了小少爺不是?”
夏侯瑾軒一臉看好戲的神色,“這兩位都這麼說了,姜兄,你們快去休息吧。”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