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塞。

歐陽靖差點喊出聲來，實在是太美了。

垂在肩上的長發随動作微微晃動，四散而逃的螢火蟲在半空漫開，似萬千星辰從人間飛往夜空。熒光将意中人的面容模糊成毛邊的光源，這般美好讓人懷疑自己是否深墜夢境。

他看得呆了，連姜承什麼時候回頭望着自己都沒察覺。直到溫暖的氣息忽然逼近，他下意識仰起頭望進對方的眼眸，又後知後覺地别過頭去，臉上發燙。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怎麼了？”

“我……”他悄悄擡眼，發現姜承還在注視着自己，又像個心虛的小賊那樣迅速低下頭。“此地……景、景色宜人，我看得入迷……”

幾隻螢火蟲善解人意地飛過二人之間，似造物主的筆觸将銀漢繪就。姜承隻覺得心髒跳得飛快，回過神時已經在癡癡的微笑了，連到手的螢火蟲什麼時候悄悄飛走了都不得而知。

景色宜人……？他想，若無佳人在側，怕是再好的景緻也索然無味吧。

祝有涯：……

祝有涯：一談起戀愛來就忘了正事，大人真是不可靠！

“大哥哥，剛才在樹頂我沒敢說……”

這句台詞直接喚醒了歐陽靖的DNA，他目眦盡裂，你要說什麼？！不許說“一定要給你的孩子刻石頭玩那樣他會很高興巴拉巴拉”！别再給他立flag了我求求你！老子拔flag拔得心力交瘁啊！

“……剛才看見你刻石頭，我就想起我爹給我娘刻東西玩的樣子。你以後也會繼續給你喜歡的人刻玉佩嗎？”

“我……”

“一定要啊，他一定會很開心的！我爹的手藝雖然不怎麼好，刻出來的東西也稱不上多精緻，但隻要是爹親手做的禮物娘都很珍惜。哥哥，你喜歡的那個人也一定是這樣想的！”

“…………”

喜歡的人……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在夏侯瑾軒驚喜的目光中，姜承釋然般微笑了。“好，我答應你。”

“對了，大哥哥和小哥哥，以後你們就叫我大名吧，我叫祝有涯！三位哥哥，再見！”

“方才看姜兄你和小寶相處，不禁感慨你果真深受小孩子的喜愛啊。”夏侯瑾軒展顔一笑，“我可是聽說阿靖從小就格外中意你，不僅愛黏着你，還對你堪稱言聽計從呢！”

此時的歐陽靖思緒早就飄到天晴之海（？）了，在路旁的花草裡站着發呆，沒有像往常一樣接話。

夏侯瑾軒繼續說：“你平時雖然嚴肅，但與他相處時總會變得特别溫柔。不過幼時我們四人在折劍山莊玩耍時我就隐隐覺得，你的身上總是無意間背負了太多責任，若是能少攬一些擔子就好了。你可知你這性子常常讓我們頭疼不已呢。”

“……我是個孤兒，是上天垂憐才能讓我遇到師父、遇到師兄弟、遇到你們這些珍貴的朋友，還有——”

他看向歐陽靖的方向，“還有他。我……定會用我的一生來守護他。”

夏侯瑾軒也看了一眼歐陽靖的方向，心下了然對方這是不打算參與他們二人的談話了，于是壓低了聲音問道：“看來姜兄已經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我……”姜承默然垂首，“其實我也不知。世人對男子之間的……本就成見頗深，我如今又是戴罪之身，何況靖兒一直拿我當兄長看待，若有一天他知道我對他竟是這般心思，是否會覺得惡心……靖兒他很優秀，值得世上最好的女兒家，我不想誤他一生……”

“又來了……姜兄，你何苦庸人自擾呢？依我看，阿靖他未必沒有你這般心思啊。”夏侯瑾軒無奈地摸了摸後腦勺，“不過，兩情之事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通的？倒不如靜觀其變、水到渠成。”

另一邊，歐陽靖也在思考類似的事情！他蹲在草裡，跟之前衆人在幻木小徑裡收服的這個叫魑魅魍魉的小鬼說一些鬼都聽不懂的人話：

縱然我大局将成，用十年的時間創造了一個可能讓姜承走回正軌的可能性、一個打通完美結局的可能性，但事成之後呢？歐陽靖，或者說唐蠡終究要回到原本的世界的……到那時姜承的終身大事怎麼辦？他跟歐陽倩一點苗頭都沒有，歐陽靖試圖助攻過幾次均是無果，那還怎麼辦？總得有個愛人吧？

真不是爺思想腐朽，覺得人一輩子非得談個戀愛結個婚才叫人生……但姜承孤身一人，自己走後他身邊還有誰能像我這樣用心待他，這可怎麼讓人放心啊……唉，突然就理解瑕的父親了，他不放心身染怪疾的女兒在世上獨自生存，我也放心不下這個傻瓜啊，萬一再出個魔翳之類的欺負他可咋整，我滾回來再輪回一遍？……

魑魅魍魉聽不懂歐陽靖的自言自語，隻能不解地揮舞着小短手跟他玩。

歐陽靖苦笑一聲。他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但無論如何，自己終究是外來之人，不能打亂姜承應得的人生。那份本就被壓縮了十年之久的情意必須繼續壓縮下去，唯有如此才能使他牢記使命……

……什麼叫全員HE和姜承個人線二選一才能結束輪回呀。歐陽靖小聲抱怨。你說，我有的選嗎。

他不會愛我的。不能愛我的。

不能的。

魑魅魍魉忽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拍出鼓一樣的動靜，又用力搖搖頭、再狠狠點頭。

歐陽靖：？

魑魅魍魉看起來很着急，它拼命點着頭，比劃着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手勢。

“……不好意思，實在看不懂你在說啥，等你多修煉幾年開了神智，我再跟你說話吧。”歐陽靖彎腰拍拍它的小腦袋，“我得走啦，我們要去蜀山扭轉未來……不過，應該很快還能見面的。雖然到時候我們是來這裡救人的，應該沒時間和你叙舊了，你也保重哦。”

歐陽靖、姜承和夏侯瑾軒三人離開後，魑魅魍魉身邊忽然浮現出一段數據流，0與1來回躍動逐漸組成一段清晰的音頻，從中發出夾雜着電流的人聲：

“呵……這兩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