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波報以一個了然的笑，嘴硬吧你就。
“我說真的……”見她不信，龍溟無奈地搖搖頭，“上一次像這樣無憂無慮地玩樂是在什麼時候來着？我已經不記得了。生在帝王家的人沒有童年可言，如今能有機會體驗一把真正的童年是什麼樣子，雖然心境早已不同以往，但對我來說也彌足珍貴。”
淩波自知戳到他痛處，有些愧疚地垂下頭去：“既如此，那就好好珍惜這段旅途吧。我……我雖然喜靜了點，但也會努力不掃了你興緻的。”
“……咳！”龍溟欲蓋彌彰地咳嗽了一聲，“多謝你願意舍己為人……”
厲岩走上了歐陽靖所在的船尾平台，和他一同站在船舵兩邊。“小子，你想當這艘船的老大？”
“當然！”歐陽靖還沉浸在角色扮演裡，遂自信滿滿回答。脫口而出後才發現厲岩的表情不太對勁，他硬是從那雙向來陰狠的眼睛裡看出了滿滿的戲耍，似乎是捉弄人的前兆。于是又聯想到厲岩身為山賊頭子的身份，在他眼裡這聲“老大”恐怕沒那麼簡單就當得起的吧……
果不其然，厲岩接着說：“想做我厲岩的老大，沒點本事可不行。”
“呃，這個……”歐陽靖隻是說來玩玩，誰能想到他當真了啊！他隻好縮了縮肩膀，氣勢都矮下去一半：“厲大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是在開玩笑，但也不是開玩笑。”
有一說一，厲岩的氣場看起來比千峰嶺初遇時柔和了很多，“這艘船這麼大，我們的目的地又尚不明确，海上危機四伏，我們确實需要一個船長來統籌全局。我雖然沒當過船長，但好歹做過老大。此刻我隻想問你，若真成了這艘船的船長，你是否當得起這一職責？從今往後，若我們還要面對更多難以想象的艱難險阻，若還有更多人選擇追随與你，你身為制定計劃的人，能否對得起這份信任？”
“……”歐陽靖這才意識到，厲岩這個男人有多靠譜。他表面上是在與自己談論船長，實際是在提醒自己責任的重量。那次折劍公審過後，自己在衆人心目中的形象也算狠狠刷新了一波。厲岩必然是看出來，自己就是在背後默默推動了一切的人。他此話便是要問自己，若這趟旅途中還有更危險的一段路，他歐陽靖能否保持初心，承擔起肩上的責任？
“……能。”
歐陽靖給出了最堅定、最誠摯的回答。“我許諾過，無論前方是風浪還是暴雨，我都會帶領大家排除萬險，抵達彼岸。這份初心我從不敢忘，也決不辜負任何人對我的信任。”
無論此刻身為“船長”，還是身為外來之人。
厲岩贊許地點了點頭。這一次，歐陽靖竟然破天荒地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雖然在這麼嚴肅的氛圍下說這個有點煞風景，但怎麼總感覺自己被對方當兒子看了呢？？
“好吧，歐陽船長，”厲岩生硬地開始配合歐陽靖玩起了角色扮演，“但我厲岩不會久居人下，既然老大的位子給你坐了，我好歹也得要個副手的位置。”
“厲兄，那個，”姜承艱難地開口，“……我是副手。”
“……不是說着玩的而已嗎，你較什麼真！”厲岩：我服了你們南通
“什麼什麼，厲岩大哥是副手啊！”結蘿竟然也跟歐陽靖對上了腦電波，“那，副手夫人的位置叫什麼啊，我想做這個！”
“這個、這個，好像沒有這種職位吧……結蘿姐姐你直接當個藥劑師或者煉金術師不香嗎！”
這下輪到厲岩尴尬了：“雖然不知道煉金術師是什麼東西……但藥劑師的話，也可以是副手夫人的。”
“哎呀，大哥這是在隐晦地跟我表白嗎？剛才那話我可不能當做沒聽見哦~”
“……别說了，先上船吧。”
海鷗的歡快鳴叫中，大船離碼頭越來越遠了。港口的人聲漸漸沉寂下去，隻留下天際微風掠過耳畔的聲音。
瑕看起來非常開心，支在船舷上探出半個身子，向着海天一線大喊：
“哈哈——出海咯，出海咯——是大海，一望無際的大海！”
歐陽靖也走過來一起喊：“好诶——出海！”
瑕就笑話他：“哈哈哈，小少爺，你喊個什麼勁啊！”
“這是什麼話，我也開心啊！我們雲州一年四季氣溫都那麼低，還是内陸，平時見個湖都難，我也很懷念大海啊！”
“這樣啊……那一起看海吧！”
诶，等等。
瑕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小少爺他剛才是不是說了……“懷念”？
他為什麼會懷念大海？如果他打小就住在雲州這種内陸城市的話，極少見大海，此刻應該說“期待”而非“懷念”吧？
不過瑕也是個心裡不愛裝事的，她轉頭看見了碼頭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指着夏侯彰喊道：“瑾軒，你看那是誰！”
“啊，是爹——”
歐陽靖沖着夏侯彰揮了揮手，也不知道一份能不能聽見就開始叫喚：“夏侯世伯——我們出發啦！世伯和二世伯要保重呀！”
夏侯瑾軒也跟着喊：“爹——孩兒會照顧好自己的，您和二叔放心吧——”
這時候姜承也走過來了，趁着船沒走遠，他也跟着說：“夏侯門主請放心——我會保護好兩位少主的！”
皇甫卓也大聲道：“夏侯世伯保重，小侄們會盡早歸來的！”
不愧是習武之人，隻消稍微調動内力，喊出來的音量就幾乎是夏侯瑾軒和歐陽靖的兩倍，歐陽靖在旁邊震得耳膜都疼。
夏侯彰應該是聽見了姜承和皇甫卓的聲音，遙遙地也沖着這艘船揮揮手。
出海第一晚，按照之前便已商量好的名單，是夏侯瑾軒、皇甫卓、歐陽靖、姜承四個人烹饪晚餐。
說實話，衆人心裡多少有點打怵。畢竟放眼觀之，好像除了姜承看上去是個會做飯的人，其餘三個怎麼看也不像下得了廚房的人，尤其是夏侯皇甫兩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瑕嘴角抽了抽，心說這四個人做出來的東西好不好吃她已經不追究了，能不能吃都是個問題……
暮菖蘭和瑕顯然想到一塊去了。隻不過她莫名有些心疼姜承，今晚怕是要苦了他了，既要做上十一個人的飯，可能還得料理三個少爺惹出來的爛攤子。
不過，當今晚的飯菜一份份端上桌時，所有人的疑慮、恐懼甚至後悔都煙消雲散了。
菜單大體上是歐陽靖設計的，他說往後在海上航行的日子裡由于物資的逐漸消耗，吃的隻會越來越差，與其過早節省食材導緻白白錯過了它們最新鮮的狀态，還不如現在就通通吃掉。
皇甫卓則拿出了自己料理家事時統籌安排的本領，合理根據食物的烹饪時間設計了上菜順序，盡可能讓所有菜一齊上桌，省的出現一盤盤地上菜導緻大家将先做好的菜吃光了，後做好的菜吃不下的情況。
夏侯瑾軒确實沒做過飯，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就負責快樂地跑腿了。比如前往冷庫拿點食材、洗菜、裝盤，幫歐陽主廚遞食材之類。
如暮菖蘭所料，姜承确實有點辛苦。作為主廚的副手，又要刷鍋洗碗又要切菜剁肉，可說是髒活累活都攬到身上了。不過人家好歹也是體力百倍于人的魔族，又在折劍山莊習武多年，一頓忙活下來姜承甚至汗都沒出一滴。
最辛苦的，當說歐陽靖了。不過他也活該，誰讓他非得以“讓大家吃好喝好是船長責任的一環，這第一頓飯必須給旅途開個好頭”為由設計了那麼多精緻的大餐。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改良了的西餐，剩下的都是正常中餐，這就決定了大部分菜隻有歐陽靖才能烹饪，姜承倒是想幫他分擔點，但也沒招。
之前從樓蘭采購了大量當地特産的黃油、香料、奶酪三件套這就派上用場了，雖然味道和現代工業的産物無法媲美，但也能注入靈魂！
先是（不怎麼精緻的）冷盤金華火腿卷金針菇、烤黃花魚和番茄煮豆，然後是顯而易見的前菜紅燒鲅魚和炸魚薯條，用的都是這艘船上的存貨，今早剛打撈上來的。
主菜則有意式蔬菜濃湯、雲州風味糖醋排骨、香烤牛排、芝士肉餅千層塔、蜜醬胡蘿蔔煎肉和鍋包肉，考慮到這群人中屬龍溟最愛水也最期待海味，還特地給準備了一大碗鮮蝦蘿蔔湯和奶油蘑菇湯。
甜點則直接拿結蘿采購回來的水果湊數了。歐陽靖表示才不是因為甜點工序繁瑣我懶得做呢，要是有誰真的很想吃的話舉個手，下次我再單獨做……诶等等怎麼所有人都舉手了啊！！
相比于細節繁瑣還考驗火候的中餐，歐陽靖挑選的西餐都是出菜很快且分量很足的，再加上皇甫卓安排的上菜順序，哪怕是四位小廚師也能趕上一口熱乎的。衆人就在陣陣歡聲笑語裡共同度過了這船上的第一頓美餐和第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