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爺說,一個人最終還是願意回到他最初愛上的那個人身邊。
駱一梵代入了一下自己的初戀,感覺老爺爺就是純放屁。
其實也算不上是初戀,就是自己單方面暗戀,明目張膽地暗戀過,轟轟烈烈地追過。
如今回過頭來看,那小子當年确實是個人物,人長得可以,成績也好,健康陽光,一看就是在家裡被媽媽教育很好的樣子。
不止駱一梵,光是同年級裡暗戀他的女生都能排到食堂二樓。
為了他,學校裡的真美女天天裝才女,真才女又天天裝美女。
可這小子,油鹽不進,别人早戀親嘴,他坐那刷題;
别人約會看電影,他躲在角落裡安安靜靜地看書;
舍友翻牆開房,他翻牆出去放風筝;
甚至乎,目睹同學們海誓山盟血雨腥風的瓊瑤式早戀,這小子還暗自慶幸:蒼天啊,大家怎麼都在談戀愛,還好我把大家用來談戀愛的時間用在了刷題上,不然我也完蛋了。
高三那一年,眼看大家都要各奔東西了,駱一梵鼓起勇氣給那小子寫了封情書。
所謂的情書,也就是認認真真抄寫了一遍葉芝的英文情詩《when you are old》。
收到情書後,他還潦潦草草寫了回信:
“見信如晤:
駱一梵同學,你好!我已明白你信中的要領。
承蒙厚愛,……(以下省略一大堆好人卡,對此,駱一梵翻了個白眼表示并不想回憶)
希望你從感情的山窮水盡走向人生的柳暗花明,豁然開朗……
也希望進入大學後你很快就能寫信給,下一個後來者,屆時,希望你執筆選擇原創。
對了,eye這個單詞是負數,要加s,希望下一次抄信時及時勘誤。”
駱一梵一收到回信,氣得直接将信給撕成八瓣。
回憶戛然而止,她拿起手機,搜了一下那小子的近況。
什麼,這小子有種,居然跑去德國留學了!!!
風聞在德國留學三年将是人生五年中最難忘的七年,駱一梵掐指一算,若是以後有機會見面,估計得五十年後了。
那個時候,豈不正是“當你老了,頭發花白,睡意沉沉”的時候!!!
對此,駱一梵一定要在他戴着助聽器的耳邊惡魔低語:
“多少人愛慕你年輕時的樣子,假意或真心,隻有我,駱一梵,早早就知道你的eyes是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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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單其實很簡單,就是老爺爺和老奶奶分别将各自的最珍貴物品寄存在駱一梵那裡,若其中一位先走了,他/她的遺物将全部轉交給另一位未亡人,若二老同時離世,他們的遺物将分别轉交給各自的兒孫。
(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
駱一梵仔細想了想,或許老爺爺老奶奶是想給對方足夠的安全感和依靠吧!
哪怕自己死後,對方得到的愛與珍重都不會減少。
至于兩方兒女,早都懶得管了,爹媽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反正房子已經順利繼承了,其他的破破爛爛,他們自己愛留給誰就留給誰吧!
兩位老人是各自私下将“遺物”轉交給駱一梵的,誰也不知道對方在她那寄存的是什麼東西。
看看人家老年人多會搞浪漫,駱一梵感歎,自己當初怎麼瞎了個狗眼看上那個沒有感情的小“木頭人”。
老爺爺的遺物是祖上的傳家寶—— 一對翡翠镯子。
據老爺爺說,這傳家寶他跟誰都沒提過,經曆過十年浩劫,深谙财不外露的真谛。
前妻不知道,兒女也不知道,老爺爺偷偷找過專家鑒定,這镯子價值七位數。
“這輩子我始終覺得,隻有念容才配得上這镯子。”老爺爺原話。
“那您為什麼不直接給奶奶呢?她收到一定會很開心的!”
老爺爺搖了搖頭:“傻孩子,我還活着的時候就把這傳家寶給念容,那我前妻,我那些孩子要是知道了不跟我鬧啊,不跟我拼命啊?”
“可是,您走了再給她,你家裡人就不會鬧嗎?”
“他們啊,最多也隻能鬧鬧我,我是他們的親爹,他們一哭二鬧三上吊,我能不管不顧嗎?等我一蹬腿,他們還能找誰鬧,找念容,那不太能夠,念容的孩子多厲害啊,他們能讨到什麼便宜!”
駱一梵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人真正能傷害的,好像也隻有至親之人了。
駱一梵小心收好那對玉镯,在銀行租了個保險櫃,做好公證,簽合約。
至于老奶奶的“遺物”,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那并非什麼值錢的物什,而是一整抽屜的信。
奶奶輕輕撫摸着這些略泛黃的信件,微笑着說:
“這些是我這麼多年寫給他的信,一直寫,卻一個也不敢寄。我想着若是有一天我先走了,這些信也能替我陪着他,也算是沒有辜負這麼多年的情誼。”
“前半生我有許多話想對他說,可惜,那時候他妻兒美滿,我隻能把心思都寫下來,鎖到抽屜裡。現在我們又在一起了,可惜已經老了,好多話也心有餘力不足了,罷了罷了。這結局對我來說已經很圓滿了,我知足了。”
(卧槽卧槽,一整個抽屜的信,每一封都好厚,比我過年紅包還厚,老奶奶那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啊?)
老奶奶的頭發花白,眼角有笑紋,言談舉止依舊優雅,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歲月沉澱的美。
言談方知,奶奶那一段四十年“金婚”加起來,和丈夫說過的話也不超過兩百句。
明明囿于廚房,光是柴米油鹽和養育孩子每日便忙得不可開交,可她卻感覺走向了自己的孤獨國。
“他隻管掙錢,我隻管洗衣做飯帶孩子,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
“每年結婚紀念日,孩子們都會訂蛋糕,慶祝我和那個人的金婚,街坊鄰居也常說羨慕,十裡八鄉就數我們兩口子不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