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戴欲真從國外學成歸來,推掉了父母安排的高薪工作,入職江南日報,做起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小記者。
在調查一家地下賭坊時,他從家裡拿了兩萬美金,僞裝成一個敗家賭鬼,成功混了進去。
還沒來得及拍幾張照,錢就輸光了。
好不容易用從美國帶來的最先進的微型相機偷拍了幾張照片後,他的肖邦手表,諾基亞滑蓋手機,LV錢包都已經輸進去了,還倒欠十萬美金。
……
“不能聯系我家裡人,他們要是知道了肯定逼我回去相親,你們的錢,我再想其他辦法還你們。”
暗室裡,戴欲真被五花大綁,打得鼻青臉腫。
有人從他身上搜出來一塊可疑的東西,趕緊報告給老大。
“梁大哥,您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梁大哥看了那東西一眼,問道:“這是什麼洋東西,上面怎麼還刻着洋文?”
“這是我的心髒起搏器,你們這群流氓,也忒不識貨了。”
說完,便又是好一頓打。
姓梁的似乎對他很感興趣,叫停了手下。
“小夥子,你挺有錢的,年紀輕輕的,看着也像是上過學的,你有沒有什麼一技之長?”
“我在國外念過書,有碩士學位,課餘時間還自學過哲學和心理學。”
梁修身撇了撇嘴,嫌棄地将“心髒起搏器”扔他臉上:“你們這些富二代整天都學些什麼花拳繡腿的玩意?”
“哲學?心理學?這玩意能當飯吃嗎?能找到正經工作嗎?”
越說越氣,他又往他腿上狠踹兩腳。
踹了兩腳後,他突然開口問道:“你在國外念過書,英語怎麼樣?”
“很好。”戴欲真淡淡道。
“很好是多好?具體給哥幾個說說。”
“好到我的電力電子教授以為我是native。”
梁修身突然瞪大了眼睛,半蹲了下來,問道:“卧槽,你在國外學的是電啊!有前途,你早說啊!”
“年輕人,我考考你,為什麼同一批次的小電機,有的準,有的就不準,發牌時總差一兩張牌?”
戴欲真倒是笑了一下:“你們賭場出老千出慣了,控制器的程序肯定是沒問題,唯一的可能就是出在電機上,你們是不是沒調零位。”
梁修身驚歎:“行家啊,不過出貨前,我們技術人員還真統一調過,倒是準了一些,但還是有些問題。”
“要控制溫度,電機調一會就讓它歇歇再調。”
梁修身點點頭,示意手下将他松綁。
手下有所猶豫,悄悄在他耳邊低語:“大哥,這不合适吧!要是讓老闆們知道,咱不好交代啊!”
“沒事,他又不是大貨,少一個豬猡,老闆們不會發現的。”
就這樣,梁修身偷偷将戴欲真帶回了自己的家。
“修平,修韻,都出來一下,看看我給你們找的好老師。會外語,還會搞電機。”
兩人一出來,就看見了鼻青臉腫的戴欲真。
“哥,你這是從哪綁來的豬頭?”
“怎麼說話的?這家夥欠我老闆十萬美金,以後就是你們的家教老師了,随叫随到,有不懂的都可以問。”
“他能聽你的嗎?”梁修韻問了一下。
“不聽,死。”梁修身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他要是不聽話的話,我可以捅死他嗎?”梁修平滿臉期待。
“二哥,既然他是教電機的,我們可以先跟着他學,做一個發電機,然後我們自己發電,電死他,電得他屁滾尿流。”梁修韻笑着說。
戴欲真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兩個小孩,頭皮一陣發麻。
梁修身倒是不以為意,但還是一本正經地勸道:
“别整天想打想殺的,多跟人家學點真本事,走正道。殺人這行沒什麼前途,累死累活也掙不了幾個錢。”
戴欲真像模像樣地教了兩個孩子一段時間,越教越覺得恐怖。
這兩個孩子,可以細心周到地送自己這個所謂的“家教老師”生日禮物,也可以毫不手軟地在學校欺負老師同學。
可以在鄰居生病的時候送鄰居去醫院,也可以因為鄰居家的貓太過吵鬧而偷偷下老鼠藥毒死它。
可以專注讀書輕輕松松就考上全校前十,也可以校内打架停課一周。
可以被大哥的仇人尋上門踢斷肋骨毫不反抗,隻因知道自己傷得越重他們便會死得越慘。
可以每周自發地收集地溝油給附近餐館免費運過去,風雨無阻。然後靜靜地站在路邊看着來往食客大快朵頤。
……
……
最讓他驚訝的是,面對這一切,梁修身卻習以為常。
與之相反,梁修身倒是覺得戴欲真對自己弟弟妹妹的道德教育是在進行一場赤裸裸的綁架。
用世俗冠冕堂皇的德行和規訓來綁架自己弟妹的人格和靈魂。
梁修身不怕自己的弟弟妹妹變成混世魔王,倒是更怕他們被戴欲真改造成人善人欺的傀儡,一輩子唯唯諾諾,低眉順眼,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上面的人賣了,還在替他們數錢。
就像,S城的大多數普通人一樣,看似都活在自己的世界,實則一輩子都未曾發現自己隻是他人手上的棋子。
或許,棋子都算不上,在那些大人物眼裡,這些人隻是愚蠢的韭菜。
沒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社會的黑暗和殘酷,也沒有人比他更懂得做一個“好人”的代價是什麼?
一想到這,梁修身不寒而栗。
“你越界了,他們需要的是知識,而非道義。”
“習得知識前要先學會做人。”戴欲真據理力争。
“我的弟弟妹妹不需要學做人。”
梁修身繼續說道:“你走吧,該滾哪就滾哪去,别再幹預我弟弟妹妹的想法。”
“不行,照你這樣下去,那兩個孩子以後就是連環殺手的料。”
梁修身笑了一下:“你說的有道理,像我們這樣的成長環境,小孩是有可能長成變态,殺人犯,小偷,□□犯。”
“但是戴欲真,心理學難道沒告訴你,很多成功人士也是出自這樣的環境,不然人們怎麼愛說英雄不問出處。”
“放屁。”
突然間,戴欲真停頓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他恰恰就是梁修身所說的這種人。
父親出身寒微,靠自己努力一路讀書學醫考大學,十年如一日努力終于當上了大醫院的主任醫師,他正是世俗眼中的成功典範。
在外,他是救死扶傷,醫術高超的名醫。病人将他視若神明,隻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他就是一個魔鬼。
戴欲真清楚地記得,小時候,隻要自己每次考得不好,父親就會狠狠地打他。
因為是醫生,父親知道如何打人既會使被打者痛不欲生,也不會出現傷痕。
很痛,痛到他第二天爬不起來,老師記他曠課,他解釋,卻被老師當成了愛翹課的撒謊精,除了母親,沒有人相信他被家暴。
至于母親,她更是懼怕父親,每次自己被打時,她都在旁邊靜靜地看着。她從不勸阻丈夫,更不會保護孩子。
有時她甚至會上手幫父親打自己,戴欲真一度以為,如果母親攔在了他前面,那麼被家暴的就會是母親,所以他從不怨恨母親。
後來,他才漸漸懂得,母親根本不愛自己,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或許正是因為原生家庭的切膚之痛,他才格外渴求社會公義,普世價值。
梁修身見他久不言語,問道:“這麼簡單的道理都理解不了?哼,你們這些生在羅馬的人哪裡懂得社會險惡?”
“沒有,我隻是才反應過來,你剛剛說會放我走,說話算數?”
“那是自然。”
戴欲真一路跑到了地鐵站口,進去的前一刻,他擡頭凝望天空,恍若隔世。
一路上,來往行人看見他,紛紛退避三舍,沒有一個人會走上前詢問:
“Can I help you ?”
他知道,社會公義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回去之後,他洗了頓澡,塗了點藥。
有幾塊頭皮被扯掉了,他幹脆去燙了個爆炸頭,将傷口遮住。
後槽牙被打掉了幾顆,他預約好牙醫,下周就開始種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