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修身死的時候,戴欲真高興地在酒吧喝了一個晚上。
蹦迪,跳舞,旋轉,旋轉,再旋轉。
我醉了,在這燈火輝煌的夜裡,陌生人,黎明之前,請不要叫醒我,因為我已失去得無可失去。
二十年,兩鬓斑白,一身舊傷,酒水摻着淚水,成了苦杯,無力挪開。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看着眼前流轉的光影感慨,真好,這顆心還未老去。
知道名單被燒的那天,他又一次走進酒吧。
徹夜長醉,将幾個酒杯砸得稀爛,直到被趕了出去。
他躺在路邊的綠化帶上,大聲歌唱《光輝歲月》。
“今天隻有殘留的軀殼,迎接光輝歲月。”
他五音不全,嗓音粗糙,三更半夜,陷入夢鄉的人們以為杜鵑啼血,猿在哀鳴。
他攔住了一個外賣小哥。
“你好,我願意為争取你應得的權利抗争至死,你願意停下來聽我唱歌嗎?”
送了一天一夜的單子,外賣小哥已經很累了,可他看到戴欲真躺在草坪上,臉上全是淚痕,終歸是不忍心。
“這個點地鐵都停了,打車老貴了,你坐上來,我送你回家。”
“我要唱歌,我要唱歌。”戴欲真在綠化帶蛄蛹了幾下。
“行行行,你坐上來,我邊騎你邊唱,趕緊的。”
戴欲真起身,東倒西歪地攀爬上了電瓶車,上來之後,還打了個酒嗝,氣味直沖天靈蓋。
一瞬間外賣小哥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困到睜不開的兩眼直接清醒了。
“不好意思。”
“甭給我來這個,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你家裡人,這麼大的人了,喝倒在大街上,你家裡人怎麼辦?”
“我喝死的話,他們會開心的。”
外賣小哥聞言,心裡又是一酸。涼爽的夜風輕輕吹拂,他最終也沒說出來一句安慰的話。
安慰的話?我這條賤命哪有什麼資格勸别人看開點。
“你家在哪裡?”
“我沒有家。”
“那你住的地方在哪裡?”
“安聯球場對面那條街上,别坐db,會晚點,也别坐地鐵,擠不過球迷。”戴欲真還處于醉态。
外賣小哥直搖頭,沒辦法,隻得把他送到了附近的麥當勞店裡,拿着戴欲真的手機給他點了幾個大套餐,讓他躺那安心睡去。
再次睜開眼時,戴欲真腦袋暈得厲害,完全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他打開手機,發現一連串的未接來電。
來電備注是:K299
他一點點回想,哦,原來自己怕連累到别人,手機裡從不會出現真名。
K299是莫紮特的曲子,會是誰呢?
旋律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就是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了。
他果斷回撥了去,“您好,請問您是?”
“戴記者,是我,駱一梵。”手機那邊傳來極其虛弱的聲音。
“出什麼事了嗎?”
“戴記者,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人?你沒事吧?我懷疑我被人下毒了,從昨天早上一直上吐下瀉,頭暈得要死,胃疼得我直打滾,還發着低燒。”
戴欲真立刻坐了起來,一臉警覺地望向四周,發現身後空無一人,然後又淡定地躺下了。
“不應該啊,駱小姐,按理來說,殺我應該更一勞永逸,你看,我這都喝斷片了也沒人來殺我,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哦,也是,你還活着我擔心什麼,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
“駱小姐,你最近吃了什麼?”
“沒吃啥啊!就吃了南昌拌粉,瓦罐湯,三鮮粉,水煮,福州魚丸,沙茶面,重慶雞公煲,福鼎肉片,花生湯,簸萁粄,牛肉火鍋,潮汕生腌,blueglass,腐乳雞翅,蚝烙。”
戴欲真兩眼一黑,原本宿醉的頭痛又加重了幾分。
“駱小姐,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是吃了這些翻江倒海的東西才上吐下瀉的?”
“是嗎?可是我看很多人都在吃啊!”
“駱小姐,聽我一句勸,忍一點,先餓自己個三天,身體馬上就恢複好了。”
“可是,我剛剛點了早茶,好貴的,别的不吃就算了,那個紅米腸我真的不能不吃。”
戴欲真緩緩閉上了眼睛,“沒事,你想吃就吃吧!頂多就是繼續竄稀,反正你媽媽早就給你買了好幾份醫療險和重疾險。”
駱一梵立刻點了點頭:“對,戴記者你說得很對,拉肚子也是身體排毒的一種體現,平時不拉,那毒素不都堆積到身體裡了,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