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鄉,你不是在德國留學嗎?你咋出來啦,什麼時候出來的啊!”
“你說得好像我剛刑滿釋放似的。”
“其實,我早就畢業了,最近在休年假,就選擇在亞洲旅行。”
“畢業了,卧槽牛啊!”駱一梵忍不住感歎。
男人還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多年未見,如今已找不到什麼共同話題可聊。
“德國的工作怎麼樣,卷不卷啊?加班到幾點啊?”駱一梵是真好奇外面的月亮圓不圓。
“很無聊的,怎麼說,有地上一年,天上一日的感覺,無論外面怎麼鬥轉星移,研究所裡每天還是朝九晚五地重複做實驗修正數據。即使下班了也感覺外面的世界與己無關,一個人逛逛公園,逛逛超市,看看夕陽,經常有種脫離塵世的錯覺。”
“有時候,下班了什麼也不想做,買張票,去看一場兩三個小時的音樂劇,打發打發時間。”
駱一梵聽着難受得牙癢癢,卧槽,兄弟你這是在凡爾賽什麼?
你要是覺得無聊,你回國啊,回國996,007,保證你連洗澡的時間都沒有。每天上班都是一身臭汗擠着更臭更油的地鐵,兩三秒内就能吸一口打工人久坐便秘積壓幾日的陳屁……
“你的表情怎麼這樣啊?你身體不舒服嗎?”
駱一梵猛吸一口氣,搖搖頭,嫉妒得想把日本給炸了!!!
“你是痛經嗎?要不找個地方坐會。”
不是,大哥你不會說話能不能不要說話。你不知道你的每一句話殺傷力都很大嗎?
“駱一梵,你有看過《山河故人》嗎?”男人鼓起勇氣問道。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學霸的腦回路是真難理解。
“賈樟柯的電影啊,我在百度網盤裡看過。”
聽到百度網盤四個字,男人笑了起來,原先藏得好好的愁緒也一掃而空。
“在德國的時候,我每次看這部電影,都想哭。山河依舊,故人不在。”
“很正常,那電影确實拍得不錯。”
“其實我以前是一個很自卑的人。”男人淡淡說道。
“真的嗎?我不信。”駱一梵故意模仿起魯豫的表情。
“我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男人苦笑了一聲。
這麼多年,拼命學習,苦行僧般的生活,背井離鄉,出國留學,不就是為了擺脫這個命運的烙印,如今在異國他鄉,反而能輕而易舉地面對了。
“啊,就這啊!我還以為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呢!”駱一梵毫不掩飾失望之情。
“那你以為會是什麼事?”男人很好奇。
“我還以為你要說你高考是作弊的,或者你是個gay,再不濟,也該是個發朋友圈告訴親朋自己去看脫衣舞會這樣的人生大事。”
男人快要笑倒在地上。
“私生子,多大點事,不就是起跑線沒畫好,反正你自己已經在終點線戰勝所有人了。”
這些話是駱一梵的真心話,男人都一樣,都是老登,也沒啥值得子女分個三六九等的。
私生子挺好的,少了個老登做爹,登味立馬減半,你看看你個小登,眉清目秀像模像樣的,比其他男的看着舒服多了。
男人并不知道駱一梵九曲十八彎的心路曆程,隻知道,她其實并不在意世俗的身世。
她的原生家庭一定很幸福,而他自己,已經花費了很多年時光,才使得此刻的心情平靜如水。
“你是拉拉嗎?”他突然開口問道,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女生怎麼會喜歡看脫衣舞秀。
“什麼?”駱一梵目瞪口呆。
你哪隻眼看到我是拉拉了?我怎麼會是拉拉?
不過話說回來,當拉拉好像也挺不錯的,萬一呢?萬一有一個溫柔,漂亮,情緒穩定,有書卷氣的香香軟軟的小姐姐做我老婆,媽耶,這日子都不敢想會有多美!
(想想吧,這個世界要是沒有男人,那我會很快樂,可如果沒有女人,那我會死的!!!)
就這樣,兩人聊了一路,無拘無束,旁若無人,什麼話題都敢聊,什麼瓜都敢爆,不覺時間飛逝。
還未到臨别之際,男人心裡已經開始擔憂,這次分開,下次就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見到了。
他故作惆怅,将話題又引回到自己的原生家庭上,似有若無地表達自己對那位父親的挂念。
駱一梵裝聽不到。
緊接着,他又提了幾句,還在老家孤苦無依的祖母。
駱一梵瞪大眼睛,二話不說,就答應回去一有時間就幫他看望看望奶奶。
男人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對了,老鄉,你叫啥名來着?你好多事我都記得,但是就是這個名兒,我有點記不清了。”分開之前,駱一梵問道。
唉,故人不識我!
他心中怅然,面上卻絲毫不顯,依舊陽光自信道:“我叫周耀,耀眼的耀。”
哦對對對,是這個名。駱一梵點頭如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