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闆擡頭看了眼天花闆,忽然凄冷地高喊了一句:
“楊虞姬!”
所有人都以為,吳兵雙是在感慨,耀眼的台柱子多不幸,兩位台柱都不免被莊良染指的宿命,隻有現在的錢潮江天晚知道,他的這句喊是什麼意思。
跟已經離開的台柱子沒關系,跟已經退社的裴文峰沒關系,這聲楊虞姬,喚的隻有章予,他穿上戲服歌唱,是絕美的楊貴妃;他是強權下,也願意一死的虞姬。
後台的張君彥在看見鮮血蹦出的時刻,就覺察到了不對勁,原先排練的時候,他們也試着擠破過血包,根本沒有這麼多紅漿迸出,台上,章予的胸口一片紅,刺眼又讓人暈眩。
張君彥“騰”地站起身,然而一旁負責後勤工作的王航卻死死地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又摁了下去:“編劇,導演說過,台上無論發生任何狀況,都要先保證戲繼續演下去,這戲一旦開始了,就不能停下來。”
張君彥的腦子炸開,他看見帽子下沈輕舟的表情,像一隻飽餐了一頓的惡魔,虛僞而又滿足的可怕。
校外,《何月照人》的舞台。
沈輕舟不知道是怎麼調教這幫演員的,明明距離他招李雅婷入社才沒幾天,正常情況下,這點時間,劇本還在打磨階段,然而到他們這,一個像模像樣的話劇就這麼排出來了,效率高到讓人想學習他的時間管理。
江天晚心裡不免懷疑,這個本子是不是早就寫完了,這會兒才拿出來救場的?這麼優秀的一個作品,這麼短時間創作完成,李雅婷有這才華和效率,随便去個文學網站,不早紅了?用得着借話劇社來打響知名度?
而且這話劇,總讓他覺得,哪方面不太對勁。
旁邊的錢潮,也同樣覺得有問題。
這個故事,總覺得似曾相識,但他們卻又确定自己未曾看過。
江天晚坐在一片暗黑的位置上,台上看不清台下的任何,他緩緩起身,對着錢潮說了一句:“我去一趟後台,你去不去?”
錢潮睜開有些惺忪的睡眼,話劇雖然精彩,但依舊擋不住他的困意,看着面前的教授擋住了舞台的亮光,他放下二郎腿,醒了醒腦,跟着某位教授無聲地走向了後台。
沈輕舟,李雅婷和幾個話劇社的成員,就坐在那裡,台上的人在抑揚頓挫說台詞的聲音随着音響擴散到後台,不遠處的李雅婷,憔悴得像要咳血。
兩個高個子來到後台,後台話劇社工作人員之中,有人是化院的,理所應當地認出了江天晚。
“江教授?”
沈輕舟盯了這個“江教授”片刻,又一起看了看這兩個不速之客,忽然,他起身,走向站在前面的江天晚:“你是……化院,江天晚,是吧?”
錢潮懶洋洋的眼皮一擡,眼睛對上沈輕舟,像是在看一隻自作聰明的老鼠。
“是我。”江天晚點點頭,“校外能碰見自己學校的人來演話劇,很巧。”
沈輕舟“哦”了一聲,繼而又道:“是挺巧的,我們這個戲還行吧。”
江天晚抽出旁邊的一張凳子坐下:“挺好,我看你這裡,有挺多我們院的人。”
沈輕舟掃視了一圈:“是嗎?好像是的。”
這陰陽怪氣的敵意,完全就寫在了臉上。
沈輕舟略過江天晚,又看向後面的錢潮:“哎,那邊那位,是江天晚的跟班嗎?也坐啊。”
錢潮的指尖輕輕地摩梭了一下,像是在擦拭着什麼,他沒理會沈輕舟的話,忽然一擡眼,視線落在了沈輕舟旁邊桌上的那隻包上。
沈輕舟地将包往後推了推,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使得錢潮的某些想法更加确定,他用他那仿若洞穿一切的眼神,道:“沈社長,綁架好玩麼?如果你喜歡這種類似SM的情趣方式,我倒是願意配合你。”
沈輕舟一怔,似根本沒想到錢潮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他的心态遠比想象中的穩,他迅速穩定了自己,皮笑肉不笑對着錢潮:“綁架?我綁架誰了?這位同學,我希望你不要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給一個無辜的人判刑。”
後台的氣氛有些許緊張,就在此時,有人認出了錢潮:“他是那個,陳尚室友?”
傳說中的不正常人類?
有人原本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覺地握上了闆凳。
群衆的眼睛如餓狼一般,盯着兩人,因為他們知道,這兩人,一定是來砸場子的。
王航和趙銘華對視了一眼,兩人極有默契,一人掏起凳子,一人抓住一旁的拖把,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直接沖向錢潮。
棍棒落入手心,發出“啪”的聲響,江天晚用那隻被打得泛紅的手扭下闆凳,另一隻手一掐,鎖住了對方的喉嚨。
錢潮本懶洋洋的雙眼忽然睜開,誰讓他過來擋的?
張曉偉再次出現,現在的他,完全就是這兩個研究生的後台了,兩人一個電話過去,他總能第一時間出現,一聽見說動了手腳,張曉偉差點把手機吓掉:“對面沒事吧?”
錢潮看了看地上滿地找牙的一些話劇社成員,以及那頭正在翻沈輕舟背包的江天晚,某人的手上,還留着剛剛,他為他接住的一棍所留下的,清晰可見的猩紅。
“張警官,襲警判幾年”
張曉偉:???
“江天晚被打了?嚴不嚴重?你先叫救護車,我馬上到!”
底下趴着的成員們一聽見警察的聲音,嗷嗷大叫,阿sir,是我們受傷比較重啊!是我們需要救護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