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後面挂着一個寫着“求财有道”的大匾,兩側有兩瓶供花,供桌上擺着的除了常見的鮮果、香燭、香壇外,還有一些奶茶、零食、辣條,應該是來殿裡遊玩的年輕人上供的,正對着神像的地上端端正正擺着三個蒲團。
蘇郁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向來不信這些,但财神是個例外。
抱着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念頭,蘇郁從門口的自助領香處拿了三炷香,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團上許願: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話,請讓我早日還清債務。]
是的,剛上大三的蘇郁身上已經背上了不少債務。
她家裡條件不好,用簡單一句話總結就是——賭博的爸、懦弱的媽、吸血的弟弟和破碎的她,本來家裡給她起的名字是“蘇餘”,意思是多餘的人,上戶口的人聽了後給她改成了“蘇郁”,想讓這個女孩能和大山裡的樹一樣生根發芽郁郁蔥蔥。
蘇郁自己也很争氣,考上了一本,家裡給不出上學的錢,但還好有國家的助學貸款,讓她不至于失學。
這也是她身上的第一筆債務——國家助學貸款,每年8000,大學四年總計32000,畢業後開始償還,貸款期限15年,利率不高,在同期同檔的貸款報價利率上減60個基點。
第二筆債是家裡承包果園欠下的外債。
那會兒她在縣裡上高中,媽媽給鎮上的退休幹部當保姆攢了6萬,說是一部分給她當上大學的學費,一部分給弟弟留着。
結果這筆錢被她那賭博的爸知道了,抱着她媽痛哭流涕,賭咒發誓,說自己會重新做人,再也不賭了。
她媽媽信了,把錢全給了他爸,兩人厚着老臉又向親戚借了一些,盤下一個果園,打算靠果園給弟弟攢結婚的房子和彩禮錢。
剛開始,他爸的确改了,日子雖然緊巴巴但有盼頭,可惜,她那個爸好好幹了一年就又故态複萌,被人做局入了套,最後隻能把果園抵出去還賭債。
等她上大學的時候,不僅果園沒了,還欠下親戚15萬的外債。
她心疼她媽,上大學沒問家裡要過一分錢。
靠着給人當家教賺生活費,一個月2800,一學期掙了11200,她教的小孩期末成績提高了一大截,家長一高興,又給她發了1000的紅包。
大一寒假回家過年的時候,她往家長給的紅包裡又添了2000,給媽媽包了個大紅包,當她滿心歡喜把紅包交給媽媽的時候,她媽卻讓她每年拿六萬幫家裡還債。
聽到這話,蘇郁當場怔住了,隻聽她媽繼續念叨:
“隔壁家的盼娣沒上完高中,人家出去打工,過年回來都能給她媽拿五萬。你一個大學生肯定能掙的比她多。”
“小郁啊,家裡困難,過幾年你弟弟也要結婚了,家成學習沒你好,沒你有出息,你是姐姐,要多幫襯幫襯弟弟。”
“家成還沒買過年衣服,明天你帶他去市裡商場買件好的,男孩子大了,要穿好一點才像個模樣。還有,也給你爸買雙皮鞋,走親戚穿皮鞋才有面子。”
媽媽的話像一瓢涼水從她的頭上澆下,她下意識捏了捏自己身上在桃多多買的、不到一百塊的聚酯纖維棉服,一股委屈湧上心頭——她的媽媽從來沒問過她過的好不好、學習壓力大不大、吃得飽不飽、缺不缺錢。
當室友被她們爸爸媽媽送到宿舍的時候,她孤零零一個人拖着藍白相間的編織袋辦助學貸款;
當室友忙着參加社團、演講比賽、校園歌手享受美好大學生活的時候,她争分奪秒蹬着共享單車趕去學生家,生怕遲到了扣錢;
當室友拿着父母的生活費打卡網紅餐館、撒嬌讓家長報銷護膚品衣服的時候,她穿着聚酯纖維棉服在食堂配着免費的湯吃最便宜的快餐。
在見過那些真正愛孩子的父母後,她終于接受了一件事——她的媽媽并不愛她。
她的媽媽,正在利用女兒對母親天然的愛,抽取自己的生命力,去供養她的兒子和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