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許夜風吹着皮膚,快入秋的天氣,難免有些寒冷。
林意打了個冷顫,以為是路過的行人,不願讓他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便擦幹臉上的淚痕,咬牙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手機再次振動,她低下頭一看,是楊淼。
“喂。”聲色喑啞,帶着哭腔。
電話裡楊淼愣了一下,但顯然有更重要的事讓她忽略了這一點:“落落,你走的時候忘了拿包,江時給你送過去了。”
林意整個人僵住了,舉着手機張了張唇瓣,卻難以發出聲音。
煙草氣息蔓延在身邊,像一張網将她團團圍住,挂斷電話足有半分鐘,才慢吞吞地回過頭。
燈光慵懶地照在巷子口,一道身影斜靠在牆壁,輕輕低下頭,帽檐遮住眼簾,口罩拉到下巴處,修長的雙指夾着煙銜在嘴邊,升起的煙霧朦胧了他的臉。
似乎察覺到林意的視線,他把手提包舉到半空,朝林意勾了勾手指,說道:“正好下來買包煙。”
他擡起頭,纖長的睫毛如蟬翼般揮動,渾似漫不經心地看向林意,好像在說“隻是順路幫你拿來,不要會錯意”。
林意忙不疊地錯開視線,心中慌亂不已,她覺得自己已經夠狼狽,沒想到最狼狽的一面又被江時撞見了。
他有沒有聽見自己說的話?自己這麼任性地對待媽媽,他會不會很讨厭?
可眼下,林意沒有時間思考那麼多,匆忙上前拿過包:“謝謝你,我先走了。”
江時垂眸,視線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她的表情像受驚的兔子,驚慌失措卻又強裝鎮定。
林意從他面前走過,在離開巷口時,忽然被叫住了。
“林意,你一點都沒變。”他低着頭沒看林意,語氣歎息。
“膽小、懦弱、溫吞,遇到事除了哭什麼都不會,明明一直以來依靠親人、朋友,關鍵時候永遠都會選擇什麼都不說,你覺得憑你自己撐得下去嗎?”
她不知道江時為什麼要這麼說,可她的心卻突然痛得厲害。林意知道自己有多不堪,可當這些話從江時嘴裡說出來,她覺得自己快死了,覺得江時快用繩子勒死她了。
可江時說得對,她根本不敢回頭,隻是捏緊了拳頭,選擇落荒而逃。
巷子裡,江時眸光一震,像是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低罵一聲,仍覺不解氣,一腳踢倒了旁邊的油漆桶。
半晌後,他煩躁地皺起眉,重新點起一支煙,随後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
電話接起,他直接了當地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電話那頭一愣,反問道:“你不是說早就放下了嗎?”
“好奇而已。”
——
那晚之後,湧泉市下了兩天大雨,林意則發了兩天的高燒。
當晚媽媽用備用鑰匙打開她的家門,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發現林意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什麼都沒說,隻是讓她好好休息。
好像和以前一樣,每當林意想反抗她的時候,她都會用這種不溫不火的方式,瓦解林意的所有怒火。
“你先好好休息,媽媽幫你請兩天假。”
說完,她便拿起手機打給了茶餐廳。
聽着她說話的聲音,林意将頭埋進枕頭裡,陷入深深的無力中。
在家休息了兩天,媽媽幾乎寸步不離地守着她,她實在沒辦法,找了個借口讓媽媽回了家。
“呼……”送走媽媽,她徹底松了一口氣。
剛打算回床上躺會兒,門鈴就響了起來。
這裡的地址隻有楊淼知道,會是誰在這個時候出現呢?
抱着疑問,她把亂糟糟地頭發紮成馬尾,不緊不慢地去開門。
“叮咚——”
“來了。”林意在門内應了一聲,旋即扭動把手打開了門。
“落落。”
剛把門打開,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人抱在了懷裡。
她身體一動不動,下巴抵在男人的肩上,餘光看到男人後腦半白的頭發,一時間沒有緩過神來。
男人厚實的手掌拍打着她的背部,似乎蘊藏着難以察覺的顫抖。
“你是誰?”林意失神地問,好像已經知道男人是誰,卻不敢相信。
聽到她的話,男人身體顯然僵住了,慢慢放開林意。
林意從他懷裡出來,終于看清了男人的臉。
無數種情緒在瞬間湧上心頭,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似乎在确定男人是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爸……?”她低低地呢喃道。
男人卻聽清了,刹那間紅了眼眶,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對不起,我的女兒,我的落落。”男人想對她笑,又實在笑不出來,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林意腦海裡一片空白,她從來沒想過,時隔多年未見的父親,會在這時候出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