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霎時擠滿了聲音:“你醒了?”“小夥子你還好吧?”“菩薩保佑!”還有一些聽不清楚,隻看到彭家幾人靠近病員床邊,一個個噓寒問暖。
最後還是彭晴出聲:“一個個說,都離遠一點。”
幾人終于意識到他們将人圍得密不透風,各自散開了距離,彭晴給他遞了水,彭森扶他坐起來,他小抿了一口潤唇,緩緩開口:“多謝諸位救命之恩。”
如今他臉色恢複了,他面容俊白,濃眉飛揚,鼻梁挺拔,倒有些西域人模樣。
說起話來很溫柔,許是精神不好,眉目間有些愁緒,他灰褐色的眼珠在幾人之間流轉,正預說下去,又輕輕咳了一聲,視線往彭晴手上的碗裡投射。彭晴了然,又喂他喝了水。
雖然他如今醒了,但是還是要去醫館一看究竟,彭森便借了鄰居家的牛車,墊了一層被褥,将他放在車後,其餘幾人目送着他們出門,嘴裡議論着。
“他說叫什麼名字?”方敏聽不清楚又重問道。
“餘安,剩餘的餘,安樂的安。”彭晴馬上回答,嘴角帶着一絲松快。她突然很想叫王媒婆來家中一坐,讓她開一開眼界,日後做媒也該有個高标準。
今日的行程不遠,彭晴累了一晚上,送起信時,旁人總問她如此辛苦,何不休息,她解釋累了,便惱道:“下次我便不送你家了!”大家被她惱怒的模樣逗笑了,也不當真,看着她騎着那個矮馬轉到了另外一條巷子。
矮馬背上系着一個輕巧的小木箱,裡面是今日要送的信,一共五十又六封,悉數屬于城中各街巷的。
雖然聽着不遠,但是巷子裡七彎八繞,有些收錢時又要跟着他們回家取錢,彭晴總得走些回頭路。今日她又跟着王老五在西巷裡兜兜轉轉。王老五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整日裡在巷口喝酒,彭晴一來就先給他送了,否則中午見他時,必定已經爛醉如泥,不省人事了。
“我說王伯,都出來喝酒了,便是多帶幾文錢,又不會怎麼樣。省得我次次跟你回家取錢了。”彭晴牽着矮馬穿梭在巷子裡,四周裡餅鋪傳出誘人的飄香。
王老五擺手,為難道:“你要是能說服我家那位給我多幾文錢,那你便去吧。”
彭晴歎氣,知道他家阿蘭嫂是為着他少喝些酒,固定了銀兩給他開支,超出的就要找他算賬。“你少喝些酒,給我那幾文錢,買不了幾個燒酒的。”
“可不得咧,人家大詩人都得喝酒助興呢,怎可少喝。”王老五還沒有開始喝酒,說起話來已經醉醺醺的了。
彭晴心想,你要是有大詩人的文采,阿蘭嫂也不會扣着那幾些酒錢不給了。
在巷子和大家噓長問短的,轉眼間已經日上三竿了。大街上店鋪都開始打開店門招攬客人,一到中央街,四處的車隊就擠得人走不動道。彭晴見還有十來封,咬咬牙決定送完再回去。
這一路,彭晴風塵仆仆,心裡想早些回家,看看阿兄帶那人回去了沒有,情況又如何?
日頭正盛,蟬鳴陣陣,護城河邊楊柳依依,随着幹燥的熱風招搖。彭晴戴着鬥笠,也擋不住這酷熱,牽着“飛毛腿”,隻覺頭頂源源不斷地冒出熱煙,臉上汗水岑岑,舉起衣袖給自己造些微風。
回到家中時,正是午後,方敏拿了新汗巾給她,連連心疼道:“真是造孽了這天氣如此酷熱。”
她最看中女兒的容貌,一直叨着彭晴沒有繼承到自己白皙的優點。彭晴每日奔走,整個人曬得焦黃,方敏焦慮了許久,天天回來要給她敷藥,在她的護理下,彭晴雖然面色焦黃,但是皮膚還算細膩。
“還是得找個幫手。”方敏提議找個幫手提議了兩年,每每到了這種盛夏,她就心動起來,但是夏季人工正是貴的時候,等到了秋天,她又覺得沒有那麼必要了,所以彭晴對她這個提議并不十分在意。
見餘安已經回到躺在廳裡了,她忙問:“娘,阿兄呢?”
方敏白了她一樣,知女莫若母,看她眼神便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問你阿兄嗎?我看你是等着看那個人醒來吧?”
彭晴調皮笑笑否認道:“哪裡的話。不過既然你提到了,我便也問一問。”
将全身汗味去除以後,彭晴整個人都輕快了,兩人都進了廳裡。
隻見餘安一襲白衣沉眠塌上,解了毒後,面色已經恢複如初,嘴唇微抿,即使睡着也讓人感到冷峻。彭晴探了他額頭,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沒有什麼問題,安心搬了個椅子坐在旁邊等人醒。